这一刻酸涩的教人热泪盎然,又痛楚、甜蜜的教人肝肠寸断,悲欢离愁,爱恨情仇此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了——只剩下一股炽热得化不开的深情在心头焚烧,泪雨滂沱中,他们泪脸摩挲搜索著彼此的唇,任翻腾许久的激情和思慕任性而恣意地淹没一切!
☆
分开了二十三年的爱侣,在一番柔情万缕、又缠绵悱恻的云山巫雨之后,彼此枕靠著,怔忡地听著对方剧烈而灼热的呼吸声,内心深处都充盈著一股恍然若梦的复杂感触!
楚石心痛的搂著柳知秋,望著她那未曾衰退、明艳依旧的芳颜,频频低头印上愧疚、怜惜的吻。“告诉我——所有的故事,你为什么会和梦思分开?后来又怎么到了香港嫁给了冷君毅。”
柳知秋把脸藏在他的颈窝里,她无言地叹了一口气,任不堪回首的往事像一出血泪交织的电影般,一幕幕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泪意盎然的眼前:
“要说到我跟梦思分开的事及后来的演变,就不得不从我失踪的那件事谈起!”
她的颤悸和僵硬立刻换来楚石温柔的拥抱和亲吻,他把唇印在她的眉额间。“慢慢说,不要太激动——”
“要我不激动谈何容易——不过。你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尽避它丑陋、恐怖得令人呕心泣血——”她顿了顿,深吸口气,平复偾张的情绪,继续说:
“就在我们准备搭渔船离开的前夕,徐定瑭,你那个包藏祸心、意图不轨的表哥,他来找我谈判,原来——他根本无心帮我们逃月兑,他只是用这件事做饵来顺遂他觊觎我的野心。”楚石的手僵硬了,一股杀人的愤怒涌进心头,但——他强迫自己忍耐,不要干扰了柳知秋的思绪。
“他说——他早就贪慕我的姿色,如果我不听从他的安排,他就要以反革命的罪名把你,还有楚家的老老少少送上清算斗争的舞台,而我——也会被人当成婬妇一般批斗,你如果看过“芙蓉镇”,相信女主角胡玉音的遭遇你应该不会陌生——”
悲愤扭曲了楚石的脸,他紧紧拥著她轻颤的身子,有份椎心刺骨也难以描绘的痛苦。“这个——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
“面对他的威胁,其实我并不害怕,对自己的生死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洒月兑,但——他拿你和你父母,拿梦安、梦思威吓我,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都知道陈慕白老师被整肃得不成人形、死在斗争大会上的惨剧,我怎会让你、还有我亲爱的家人饱受那种残酷而生不如死的折磨呢?所以——面对他丑陋的婬威,我屈服了,我答应他的条件,以我的清白来换取楚家一家六口的安全。”
楚石听得心如刀割。“那——梦思怎会跟你在一起呢?”
柳知秋凄楚地笑了。“徐定瑭他是何等狡猾奸诈的人,他知道我的个性,生怕我会在你们安全月兑逃之后,以死明节来保全清白,所以——他扣留梦思来威胁我,让我没有反抗的余力!”她苦涩地吞了口口水,任残酷的回忆像锋利的刀片丝丝、寸寸的切割著她。“他是聪明的,完全掌握了我的弱点,为了梦思,我这个母亲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更何况——他是那么处心积虑地想占有我,一逞兽欲!”她身子掠过一阵痉挛,眼睛迷蒙如雾,深深蛰伏在楚石心疼的、紧紧的拥抱中,然后,她咽下喉头的硬块,她继续陈述著斑斑血泪的往事。
“他占有我之后,食髓知味地把我幽禁起来,如果——我不合作,他就拿梦思来威胁我,他常狰狞告诉我:“你最好心甘情愿点,否则,我不能保证你那个女儿是否能长大成人!”我含悲忍辱地接受他的蹂躏,在这段生不如死的禁脔生涯中,梦思是我活下去的借口,对于你!我早不敢有所期望,常想,再重逢恐怕只有下辈子或者在幽冥路上了——”她语音梗塞,有好半晌无法言语。
楚石听得悲愤填膺,眼湿鼻酸。“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他的魔掌的?”
“在文革那段除四旧、批孔扬秦、颠倒人伦,草木皆兵的恐怖岁月里,每个人都像心惊胆颤的惊弓之鸟,深怕随时会被点名批判,徐定瑭虽然在批斗右派的优势中占得一席之地,但——他也怕他的蜜月期就像南柯一梦一般,尤其——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不惜出卖自己的双亲,在斗争大会上给他们冠上许多荒谬,莫须有罪名——”她嘲谑的扯动嘴角,迷蒙的眼珠像浸婬在一潭幽深的湖水里。“为了抓住权势,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过,又何况——是你爸妈呢?所以——当我知道他在斗争大会上批判、羞辱你爸妈时,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有好几次我恨不能和他同归于尽。但是——梦思那张纯真可爱的小脸阻止了我——”她被泉涌的泪水梗住所有的话意,在楚石含泪、温存的抚慰中,她勉强打起精神。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他的双手沾满太多的血腥和仇恨,第二年,在平反的声浪中,他被自己的弟弟送上斗争的舞台,下场就和芙蓉镇的王秋赦一样,他被送进劳改的营房里,而我在一片喧嚣而大快人心的改正口号中被救了出来,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却皆非了——”她凄楚地又再度盈满了泪意。“抱著年仅两岁的梦思,我到你爹娘、还有亚君姐的坟上谢罪、上香之后,在我堂弟知青的安排下,他在县革会担任副主任,我搭船离开广东,也来到了香港。”
“那时候,我已经在学长的安排下到了日本。”楚石酸涩的说,眼中也泛起了丝丝泪光。
“也许,命运之神喜欢捉弄我们吧——,到了陌生的香港,我跟你完全一样,不知如何去适应香港那种资本主义弥漫的生活节奏,那时候——我有种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无力感,眼见身上的盘缠已不敷使用,抱著年幼无知的梦思,我真的不知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该如何在人海茫茫中找寻你和梦安——在极度狼狈窘涩下,我在尖沙咀巧逢了一对也是处于落难窘况的年轻夫妇,她们也是从文革中逃月兑出来的,在香港寻亲未获,也正处于前途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困顿中,在他们的安慰和鼓舞下,我把梦思暂时托付他们,他们有个聪明又长得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和梦思很投缘,而为了我和梦思未来的生活经费,我决定出去找工作,和那对姓季的夫妇相约三天后来接梦思,然而——依我北大的学历,在香港那个人满为患,商业气息浓郁的国度里,却丝毫没有生存的空间,除了——利用我的美色去赚钱之外——这是我在悲哀、绝望的情况下所得到的讯息!几乎所有的老板都给我这样的暗示——”楚石含泪地俯下脸频频用雨点般的吻来传达他的痛楚和激动。
泪洗涤了彼此的脸,他们紧紧拥著彼此颤悸的身躯,整颗心都融注在一份揪心刺骨的撼动和酸楚里。
柳知秋的泪濡湿了楚石的胸膛,她艰涩的声音含著哭意地从他怀里飘出: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走进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廊里,和他们签了卖身契,他们给了我一笔订金,但——要我下海陪酒一星期之后,才可以出入酒廊自由活动。也许——是上苍对我仍有一份怜悯之心,在我下海陪酒的第一天,我遇上了香港船业大亨冷君毅,他大我整整十五岁,一张精干而饱经世故的脸像透视镜一般贯穿了我的心思。他不像一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寻芳客,也没有猴急的想带我出场,他像个绅士般静静的品著酒,深深地打量著我,看得我几乎都无所遁形时,他才淡淡的扬起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