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姚立凯扬扬浓眉,不置可否。
“怎么,你不信?告诉你,这些水晶吊灯,一盏可是上百万元呢!你以为它只是普通的灯饰吗?”
“是是,小市民目光如豆,不如咱们杨记者见多识广,可以吧!”姚立凯笑着说,拉开厚重的玻璃大门。
思薇皱起鼻子正想回敬他几句时,她的眼睛立刻被大厅入口的一群衣着光鲜、绅士淑媛打扮的人潮所吸引。她认出其中一位是市议会素有铁娘子之称的女议员彭秀莹。
她唇边泛起一抹愉快的笑容,正准备走过去打声招呼时,全身的血液忽然冻结了。她看到站在人群中,对周遭频频微笑的一对璧人,他们是那样出色眩目,远比报上刊载的更亲密融洽,如影相随。
思薇的心宛如刀戳般隐隐抽痛着,正准备拉着姚立凯从侧门溜进会场,不料彭秀莹却眼尖地看到她了。
“杨思薇,你也来了,来来来,我跟你介绍几个好朋友。”她那个在市议员问政时培养出来的大嗓门,害得思薇连装聋作哑的机会都没有。
她在心底暗咒了一声,在转身前深吸口气,接着带着一脸灿烂如花的愉悦笑靥迎向前去。“彭议员,真巧,你也有空来听朱宗庆『血脉相连』的演奏会。”
彭秀莹的脸上堆满了她的招牌笑容。“是啊!这几天在议会里搞得我心烦气躁的,我来听听美妙悦耳的音乐,看能不能消散一点白天所受的戾气。”
“你爱说笑,谁敢惹你铁娘子生气啊?”思薇发挥跑新闻所磨练出来的社交手腕,把所有的创痛和伤心压抑在心底深处,她已感受到来自姚立凯困惑的注目和秦羽轩灼热的目光。
“这位风度翩翩的男士是谁啊?替我们引荐一下嘛!”彭秀莹拿出她从政的本领——追根究柢。
“呃——这位是我的——”他看到秦羽轩微瞇起眼睛,再看看他身旁那位艳光四射的女明星一眼,笑意盈盈地挽住姚立凯的臂弯。“我的未婚夫姚立凯,他刚从美国留学归来,现在在外交部任职。”
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完,但当姚立凯错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她的脸却不由泛起了两朵红云,祈求地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哟,真是年轻有为啊,外交部有你这样的人才,看来咱们外交政策应该是前途乐观。”
“那里,杨议员你过奖了,台北市有你这样不辞劳苦,为民喉舌的议员,才真是我们全体市民的福气。”姚立凯含笑打了几句官腔,发挥奉承的职业技巧。
彭秀莹果然受用地笑咧了嘴。“哪里,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履行当年选举许下为民服务的承诺。来,小兄弟,我为你引荐一边几位朋友。”她指指秦羽轩。“这位可是我们企业界的青年才俊,久大信托集团的负责人秦羽轩。别看他年纪轻轻的,经营理念和管理才干可是一流的,比起他老爸秦伯航毫不逊色。”
姚立凯和秦羽轩轻轻握手。“久仰大名。”他说,再度为秦羽轩玉树临风的神采、不卑不亢的风度所震慑。
“秦老弟,大严报的杨小姐你认识吧!”
秦羽轩淡淡地打量着思薇,尽避内心波涛汹涌,脸上仍维持着谦谦君子的气度,他微微一笑。“杨小姐采访过我,事实上,算起来——我们应该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
“哦?”彭秀莹把目光转向了思薇。
恩薇笑容可掬地点点头,老天!她真佩服自已演戏的本领。“嗯,我们以前是邻居。”
董至芬穷极无聊地看着这一群人交际应酬,她不甘受人冷落,扯了扯秦羽轩的衣袖。“羽轩,我们司以进场了吗?”
秦羽轩对她温文一笑。“当然。”然后他转向众人彬彬有礼的致意:“抱歉,我们先入座了,对了,姚先生,”他望向姚立凯,极有风度的说:“如果你和思薇的婚期订了,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我一定抽空参加。”
姚立凯瞄了思薇一眼,心中真是百味杂陈,但表面上仍笑意连连的应付着。“当然,当然。”
“你有空吗?秦先生?”思薇倏地放出冷箭。“我们可不想耽误你的宝贵时间。”她心里又酸涩又苦恼,见董至芬小鸟依人地偎靠着他,更是怒火攻心。她一方面懊恼着自己的脆弱与不争气,一方面又憎恶他们的明目张胆、寡廉鲜耻。
秦羽轩察觉到四周的低气压,更看到有人恶作剧的眼神,他不禁露出了绅士的微笑。“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的,你又何必为我操心呢?”说完,他潇然自在的挽着董至芬进人大厅。
彭秀莹更是一肚子疑问,她正准备开口询问思薇时,却又看见几位市政府的官员相偕入场,她立刻转移阵地,连笑带跑的追上去握手寒暄,互相吹捧一番。一下子身旁围观的人群鸟兽尽散,只剩下思薇和姚立凯面面相觊。
“我想,你大概没兴致进去听了吧。”
“我——”她欲言又止,完全失去了方才入门前的神采飞扬。“对不起,我破坏一个原本气氛美好的夜晚。”
“没关系,我们回去吧,或者,你想上哪儿坐坐?”
“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好乱——”她连强颜欢笑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先上车再说吧!”
车子驶出林森北路转往信义路。“你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的求婚了?”
“对不起,我——我撒了谎,只为了维护我的自尊。”
“哦?那你会为了维护自尊而嫁给我吗?”姚立凯哑声问,眼睛直盯着前方车灯。
“立凯,你——”思薇震惊地侧过脸,直盯着他有棱有角的侧影。
姚立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不会,对吗?因为——你始终不曾忘怀过秦羽轩。你一见了他,就方寸大乱,即使装出一副冷冰冰、满不在乎的模样,你也是无法自欺欺人地隐藏你内心纠缠不清的感情。”他苦笑了一下。“你们正是应验了司马光的一阙诗“相见不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而我,却是不折不扣的程咬金。”
思薇大大震动了,她惊奇于姚立凯的观察入微,心细如发。接着,酸楚和愧疚的
情绪重重抓住了她,她不禁泪眼婆娑了。
姚立凯终于转过头来正视她,眼光黯然深沉。“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喜欢我今晚所扮演的角色,一点都不喜欢。”
☆
夜凉如水,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狗吠声。
秦羽轩把车驶向车房。他掏出钥匙;悄悄开门,不敢惊动一向惯于早睡的父亲。
进入大厅玄关,他扭开壁灯。接着,客厅的灯火通明,他来不及适应突来的亮光,眼睛微瞇了一下。等他适应时,他愕然的看到静坐在客厅摇椅内,神色肃穆凝重的父亲。
“爸,您怎么还没睡?”他勉强笑着,月兑下皮鞋,换上舒适的拖鞋。
“有你这种儿子,我怎么睡得着?”秦伯航冷冷的说,眼中寒光逼人。
“爸,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可以明天早上再说,何苦熬夜等我,你的身体要紧啊!”
“我的身体要紧?”秦伯航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这个孽子,敏芝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在外头搞七拈三,闹出花边新闻,你说,你是什么居心?你忘了你是什么身分啦!你的良心给狗吃了?你怎么做得出这种忘恩负义,伤风败俗的事?!”
秦羽轩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但他迅速掩饰,懒洋洋的陪笑解释:“爸,您不要生这么大的气嘛!我只不过逢场作戏,您也不用大惊小敝,像这种事在商场上是很普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