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我——”
“别忘了,力气要用在刀口上,如果尽了心力仍无法兼善天下,至少,也可以独善其身。用智慧、耐心去扮演你的角色,不要太敏感尖锐,为自己树立太多敌人。”
思薇这才颖悟到龚德刚的用心良苦,一时间,她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别哭啊!我生平最怕女人哭啦!见女人洒泪我可会三天睡不着觉的。”龚德刚连忙发出警告。
思薇立刻收回泪水,嫣然一笑。“谁说我要洒泪,我只不过逗你玩的。”她淘气地吐吐舌头,轻盈自如地离开龚德刚的办公室。
阴霾已过,心底回荡着一股鲜活的热源,让她有勇气踩着稳定的步履去面对生命中的风风雨雨。
第三章
夜是静谧的,但见皓月悬空,繁星点点,将苍穹装点得格外缤纷美丽。
秦羽轩独自伫立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缓缓抽着烟,面对眼前神秘绮丽的夜景,更显得心灵的孤独斑驳,有着浓浓的“欲取呜琴弹,恨无知音赏”的悲凉和凄怆。
此情此景,让他联想起晏殊的一阙诗: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
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阑琴能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他细细咀嚼其间意境,不由怅恨茫惘,悲绪满怀。
或许,命中注定,他和小薇无缘,他原本该是一个孤寂终老的人。
难道一切真是“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他只能在心底、梦中忍受着相思啃噬的痛苦和煎熬。任埋藏在心田的深情燃烧成一堆废墟,伴我白发苍华凭吊到死。
他想到姚立凯对小薇的一往情深,不由踌躇中又带着他痛而微妙的醋意。
可是,在这妾身未明的时刻,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吃姚立凯的醋?
只要小薇能幸福,他就算抱憾终身又有何妨?!
“羽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方敏芝不知何时踏进他的办公室,他竟未能察觉。他赶忙捺熄香烟,掩饰自己恍惚失落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方敏芝巧笑倩兮的说:
“我打过电话回家,爸说你留在公司加班。”她扫量了一下他的桧木办公桌,只见桌面上整齐地堆放着一迭文件,没有半丝紊乱的样子。
她顺手拿起一本黑皮笔记本。“这是什么?工作表还是重要记事本?”她看见秦羽轩不自在的神情,不加思索地逐页翻阅,但见一页页的人物素描活生生地映入眼前。“是你画的?”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秦羽轩阻止不及,只有沉下脸任她一窥究竟。
方敏芝震惊地发现这本素描的模特儿,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女孩子。一个明眸皓齿,有几分明艳,几分飘逸,几许执拗的清秀佳人。
画风细腻灵活,栩栩如生,自然深刻的表现出画中人物那份刚柔并济,宜嗔宜喜的美。
“这是杨思薇吧!”
秦羽轩又点上一根烟,神色复杂而阴沉,他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猛抽烟。
“你不说我也知道,除了她,还会有谁让你这样心神不宁,割舍不下。”
秦羽轩苦涩地掀动嘴角,自我解嘲地说:
“割舍不下又如何?时过境迁,人事皆非,除了自寻烦恼,有苦难言外,又能改变什么?”
“羽轩,你不要这么悲观,我父亲已经过世了,而我们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随时可以结束,你可以去跟杨思薇说明清楚,我相信她会谅解的,也能体谅你当时的苦衷。”方敏芝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
“你忘了我父亲吗?”
“羽轩,他是你爸爸,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沟通的?你为久大已经牺牲够多子。”
秦羽轩眉峰紧蹙,他落实地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一向刚毅自负,恩怨分明,一生为事业鞠躬尽瘁,没有半点个人的私生活。这次为了挽救久大被亏空的财务危机,他破例接受你父亲的援助。为了这份恩情,他绝对不容许我跟你离婚,尤其是——我们的这段婚姻又是你父亲全心期盼,一手促成的。”
“我不懂,就为了他的原则,你准备牺牲一辈子的幸福,眼睁睁见自己心爱的女孩投入别人的怀抱里?”
“敏芝,不会是一辈子的,我不会拖住你,只要你有合适的对象,我会还你自由,让你去追求个人的幸福。”
“那你呢?你自己的幸福你就不去争取?”
“我?我已经没有幸福可以争取了。离不离婚对我已不再重要了。”
“如果我有合意的对象,你我一离婚,你爸爸还不是一样会失望?你何不干脆——”
“敏芝,那不同,我现在去说,他根本无法接受,甚至会怪罪思薇,怪罪你;如果你另有归宿,我有其它解决的办法,我爸他太欣赏你了,我不想破坏你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羽轩,我不需要你这样设身处地替我着想,我只求你多为自己的幸福想一下,你不要老为别人而活好不好?”
“敏芝,我再怎么对你好,都无法偿还我们秦家所欠你的。”
方敏芝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羽轩,我之所以愿意和你扮对假凤虚凰,完全是被你的为人和你那份对感情的执着所感动。你事父至孝,用情专一,没有半点权贵子弟的虚浮和玩世不恭。说实在,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这种人已经是稀有动物了。”
“如果没有你的成全,我这些情义又何以周全呢?敏之,对你——我一直视为知己和恩人,我希望你快乐充实,无忧无虑。”他温柔的凝望着她,眼中的挚情感人肺腑。
“我也同样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啊!”她靠近他,由衷地道出内心的想法。“真的,羽轩,我不忍心见你生活在道义和感情的夹缝中,自我折磨,有苦难言。像你这么温文儒雅,善良至性的人,不该活的这样辛苦和悲观。”
秦羽轩眼中闪过一抹动容的神采,他握住她的手,借着温熟的掌心传递内心的撼动和感激。“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此生总算没有白过。告诉我,你有没有遇上一个让你渴望终身相许,晨昏与共的男人?”
方敏芝的脸突然红了,她略为羞涩的避开秦羽轩关怀的眼神。悄声地告诉他:
“有一位住在纽约的华裔检察官,他——他对我很好。”
“看样子,不仅是他对你很好,你对他也是深具好感啰?!”秦羽轩打趣的说。
方敏芝脸红得更厉害了。“我——我只是觉得——他——他还不错而已。”她支支吾吾的,被秦羽轩那双带笑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
秦羽轩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我们的事吗?”
“还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是有夫之妇,而我——为了试探他的诚意,也没有告诉他真相。”
秦羽轩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敏芝,你这套『试情记』可玩得太过火了,你是存心让他难受,有意折磨一个爱你的男人吗?”
“我才不是!”她嘟哝地撅起唇。“只是,美国式的恋曲听多见多了,我都不相信人间会有至死不渝的感情存在。再说——我当初肯帮你,也是被你们这份真挚的爱情所感动,跟你结婚四年多来,虽然只是作戏,不过——-在潜移默化中,我也渴望拥有一份亘古不移的爱情。”
“所以——你就考验他,看他会不会被你使卿有夫的身分吓跑?!”秦羽轩站了起来,他走到酒柜,倒了一杯红酒,轻啜了一口,他认真地告诉她:“敏芝,这个方法太残忍了,你知道你在折磨一个男人的心,让他饱受感情和道德的煎熬,换作是我,我纵使再爱你,也不敢放手去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