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杰很想为他方才一时的冲动向杜百合道歉。他真的急了,才会出手打她。
可是此刻她关心的只有宋明清,而对于宋子杰,她根本无暇旁顾。
宋子杰想替杜百合包扎手上的伤口,可是杜百合甩掉了他。既然明清活了过来,那她就该废掉这只肇祸的手。她静静守候在床边。
但宋子杰怎么忍心让杜百合的手一直滴血呢?他非帮她包扎伤口不可。但杜百合就是执意不要!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的……
“母亲、大哥,你们不要再吵架了好吗?”
被吵醒的宋明清劝阻两人。
杜百合和宋子杰同时停了下来。宋明清看着母亲受伤的手,竟然一直没有包扎,他求助的目光望向宋子杰。
有了宋明清的支持,宋子杰终于包扎好杜百合的手伤。
望着宋子杰专注的神情,杜百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得背负这“情债”多久,才得以轻松……
康复后的宋明清,立刻投入荒废许久的书籍中。他立志做一个孝顺听话的好孩子,将来成为鼎鼎有名的大文豪。
意外的,宋子杰没有走,反而留了下来。
他没走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放心不下杜百合。他觉得她似乎不会轻饶自己。
伤口复原后,杜百合戴上手套,并非为了掩饰那一条条的疤痕,而是不想看到肇祸的手。她原先是要砍掉它的,但宋子杰根本就是紧迫盯人。
“母亲的手,是推动孩子成功最大的原动力。”宋子杰不时提醒杜百合,深怕她当真废了她的手。
“你如果再伤害自己,受伤最深的不是你,而是明清。”
面对宋子杰的警告,杜百合陷入沉思。
“好!我答应你不再伤害自己,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再干扰我的生活。”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你不想伤害明清,却不怕伤害我?你明知道我会对你让步的……好,我答应你,我会离你远远的,只要你保重自己。”
宋子杰走向她,她一迳后退,不想再生风波。
“唉!你就这么怕我吗?我只不过想拔下你头上一根新长的白发……”
“好吧!就这么一次。”杜百合垂下眼睫,不忍再拒绝。
宋子杰慎重地将新的白发放在绿盒子内。
杜百合一直回避他的目光。
之后,宋子杰终于带着绿盒,永远走出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家。
宋明清在宋子杰离开后才走了出来,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抓着母亲戴着手套的手,放在脸颊上磨搓着。
杜百合抱紧着宋明清,母子二人紧紧相依。
如今,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小男孩,而是文坛上最有前途的新人——“金陀螺”奖的桂冠得主。
多年的辛苦和努力,终于有了成果。
“胜不骄,败不馁。”母亲的话,他牢记在心。
还要再努力,他要爬上文学的最顶峰!
是时候了,该去参加蒋立信的丧礼了。宋明清牵扶着母亲上车。母亲的手上戴着长年累月都没有拿下的手套。
他从不恨母亲,对于母亲,他只有爱,很深很深的敬爱。
黑纱下的母亲似乎若有所思,是和今天的丧礼有关吗?母亲是不是认识蒋立信?宋明清心里存有疑惑,但没有进一步追问。从小他就养成不追究母亲隐私的习惯,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母亲会解开他所有的迷惑。包括他是私生子之事。
就算不知道,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因为今生有了母亲已足够,至于亲生父亲是谁,对他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车子一路向公墓开去……
第五章
罗景中夫妇,这一辈子,最怕旁人提一件事——
“你们夫妻俩这副尊容,竟然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罗景中往往听得不是滋味。“歹竹出好笋”,不是该高兴才对吗?怎会如此尴尬呢?难不成这其中有……
是的,没错。
罗小曼并非他的亲生女儿,而是那一年在海边劫后余生时所捡回来的。那时的罗景中,也不知怎么了,竟默许妻子把没人认领的罗小曼抱走,以补自己女儿丧生大海之痛。
自己的女儿不幸丧生大海里,夫妻俩都哀痛不已。妻子王碧珠更是哭得肝肠寸断,非要老天还她女儿不可。
当王碧珠一眼看到这女娃时,便紧紧抱住女娃,她认定这个孩子是老天爷补偿她的。
罗小曼美得不可思议,而罗景中夫妇俩却都是平庸之色。所以?,闲言闲语总是免不了的。偏偏王碧珠老表现出一副“做贼心虚”的紧张样,好像别人总想试探些什么似的。
“老公,我们搬家吧!要不然早晚会露出破绽的。”
“搬家,又要搬家。你知不知道,为了小曼我们已经搬过多少次家?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一听到“搬家”二字,罗景中头就一个头两个大。
“不管啦!小曼是我的女儿,我不能让别人抢走她。”自从船难之后,已无法生育的她,自然视罗小曼为宝贝,疼爱地时刻捧在手心上。
“小曼才8岁,就已经换过多少国小了?有时连同学的姓名叫什么都记不清楚,就又转走了。这样对小孩的身心发展不太好吧?”罗景中劝妻子多为小曼着想,别太神经质了。
“小曼长得这么可爱,到哪里都找得到朋友的。喜欢她的同学多得是,尤其那些小男生,老跟在小曼身边,我还担心小曼人缘太好哩!”王碧珠不以为意地说。
“话是没有错,但我呢?你有没有替我想过?还好我是拉保险的,走到哪里客户开发到哪里。也多亏公司全省都有分行,我看再过没多久,全省都会有我的客户了。”罗景中嘲讽地说。“是啊!业绩愈做愈广还不好吗?”
罗景中说的是戏谑话,王碧珠却当真了。
“妈,我们又要搬家吗?”罗小曼问妈妈。
“是啊!小曼你要体谅爸爸。爸爸欠了人家许多债,没有钱还,所以只好‘走路’呀!”王碧珠总是拿这些话来搪塞罗小曼,因她实在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
“唉哟!罗太太,我听我家小毛说,小曼要转学了,小毛难过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耶!”
棒壁的张太太又想串门子,一进门却又东张西望的。
“小曼到哪里去了?她长得真标致,我还希望她长大了当我媳妇呢!真的,我一想到有小曼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可是高兴得嘴都合不上来了!”张太太一进门就东拉西扯说个没完。
“小曼在房里做功课。”王碧珠巴不得张太太快走。
“我说罗太太啊!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呢?是不是嫌我们做邻居的照应不够?”
“不是啦!是我老公工作地点更换。”
“这样子啊!唉呀!堡作多得是,好邻居可难找耶!我叫我先生帮你先生在他公司安插一个位子,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做生不如做熟。”
“干么这么客气嘛!大家都是好邻居。说真格的,小曼都这么大了,你不想再生个俊小子来传宗接代?何况你那么会生,竟然生得出小曼如此的小美人来!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也教教我,再生个像小曼般的小美女,不要像我家小毛,跟他老头一个德性……”
又来了!王碧珠就知道她又要提这档事!
“生孩子这种事,谁也没个准啊!”
“罗太太你是真谦虚,还是不肯教我呢?”
王碧珠不想再说下去,藉口收拾行李,把那长舌妇送出门。
棒天一早,罗景中夫妻正收拾着行李。
砰砰砰砰!敲门声急促响起。
罗小曼开了门,是背着书包的张小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