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过了!她停止奔跑,只徐步低头走着,暗怪自己愚蠢,竟活生生掉入恶人的圈套里。那恶人,假扮戚小扬来掳诱她的恶人究竟是谁?她是想知道的,想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用意,想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然后撕碎他!
雨红仍不住抽泣着,抬头将目光远放,希望自己能清醒些,想清这个月来的所有的事。不料,她才放眼,便见到三公尺的前方,一个男人背对她站着……
西装,白发……这背影他看过,白氏企业、白露餐厅……明白了,原来那人真是白奕凡,他果然为她撂下的狠话所惊吓,不得不出面了?这穷极无聊的恶人!雨红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白奕凡!你是来受死的吗?”雨红恨恨地责问。
白发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三分之一、三分之二,雨红望着那张脸……三分之三……在风中渐渐成形……
她全身血液不禁为之凝结!他竟是……雨红眼泪倏地流下,他竟是……“戚小扬”……竟是……“戚小扬”!
不要……雨红使劲摇头,不敢置信自己曾为了他的生活费尽苦心,为了他的失踪急如星火,甚至曾经为他……朝思暮想,不茶不饭……原来那些天真的笑容,纯洁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都是眼前这恶极的人装出来的!不要啊……她不要……
“你听我解释……”白奕凡向她走去。
秦雨红步步后退。一迳摇着头的她,自问是哪里得罪了人家,才会招惹他的蒙骗,他的羞辱,招惹他这般相待!
“雨红……”白奕凡喃喃唤着她的名,欲语还休,怕一开口她就要逃。
雨红?哼,他不是“戚小扬”,“戚小扬”不是这样叫她的!她搜寻着他的脸,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戚小扬”!她咬唇命令自己止住泪水,已经遍体鳞伤了,如果再掉泪,在他面前哭泣,怕这一身会即刻崩溃。
她强忍心上的痛,问他:“白奕凡!这一切,为什么?”
“我……”白奕凡只觉千头万绪,他没把握解释得清。昨晚能对朱莉钜细靡遗地倾诉,是因他真当她是姊姊,可是秦雨红,她触动他的心扉,闯进他的内心世界。见着了她,自己却说不出话,丝毫表白不了!“我……”
见他如此,雨红也不想听了。事实即是事实,何必去追问原因?已经造成的伤害,反正是挽回不了了!她转身逃开,不想知道白奕凡是何居心,她不要白奕凡,宁愿只记得那个昵称她“小姊姊”的长不大小孩!
“雨红,你别走!”白奕凡追来拉她的手,他不能让她什么都没听就离去,但偏偏自己一点都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她搅乱了他的思绪,让他平素井然有序的脑筋变得杂乱无章。“你静下来听我说!”他只能这么喊。
“不听!你别说了!我不想听!”雨红拚命想甩掉抓在她腕上的手。
“你给我个机会,至少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他虽然这么喊着,却始终无法让自己的思路条理化。
“放开我!恶魔!大野狼!”
对着雨红一直以来的挣扎,白奕凡毫无他法可想,索性拥住她怒动的身体,在她的耳畔呢喃:“千言万语,我只先说……我……爱你……”
雨红突地不动了,静静停在他的怀中,慢慢凑近,学他,在他耳畔低语:“我说最后一次,放、开、我!”冷得没有温度。
白奕凡像被雷电迎头击下,他难过,但他不能不从,这世上没人有权利勉强另一个人,特别是你所挚爱的。他徐徐松开臂膀。
“啪!”雨红抿唇怒掴他一掌。二十八年来,她首次如此打人,也终于了解这种感觉,其实是锥心剌骨的疼痛。
白奕凡撇着被她打斜的头,默不作声。一会儿,才回过脸正视她,坚定地撂下铁铮铮一句话:“我爱你。”随即,收回他炯炯的眼神,转头往身后疾速奔去。
秦雨红怔在原地,因为她看见了,他向堤防跑去,跑得快如高矢,弹指间已爬上河堤……雨红不禁一震,他要做什么?
正才想时,只见他已纵身一跳--
丝毫没有考虑。好似下头是河水、是油锅,他都不管,他都不惧。
不知怎地,半晌雨红才发觉自己竟快步奔向堤防,两脚蹬上斜坡的阶梯,而且,泪水居然溢出眼眶!怎么回事?不应该为他担心的,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雨红站在铺设水泥的河堤上,告诉自己,他是在演戏,他最会的就是演戏,自己不是才被他诓了三个月吗?
相信他,他仍然上演着未完的剧目,一点也不必怀疑。可是……为什么眼里的泪会不断地涌出呢?那双在水中挣扎的手,何以撕痛着她的心呢?她茫然了,天哪……到底该不该相信他?相信他的真心……
必心的视线不曾移开,但她仍矛盾地杵在泪水与两难里,只一迳摇着昏眩的头,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来自无情的水中……
“小姊姊--”
她看着挣浮上水面的脸,又快速沉下,不禁惊慌失措了……你回来!你回来!
“秦雨红--”空中传来戚珍珍哀惨的叫喊声。“他--不--会--游--
泳--”
雨红惊骇地望向堤上跑着的戚珍珍,再转头时,泪已滂沱。“你回来!白奕凡!我信你、我信你--”她疯狂地叫唤。
怎奈河里连挣扎的手都不见了。雨红除下肯包,慌乱地也想往下跳,并未思及自己毫无泅水技巧,只知道这一身是得陪他了,是她害他的,是她欠他的……
风中突地冲来一只手,在千竺发一发之际拦腰截住她,将她颤动的身躯稳住后,留下一句“我来!”便飞身一跳,跃入滚滚流水之中……义无反顾。
林立中--
?
?我应该受的……不怪她无情……白奕凡任凭躯体疲累地飘沉水中,也要自己死前清楚记得,是他的错。
不该欺骗她,甚至在最早时,就不该为她所吸引。不该,不该让自己压抑许久的真情显现,用自负多时的头脑安排刻意的缘分,什么都强求不得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魔鬼顽劣的手段中,渐渐发现自己……
爱上她,狂热地爱上她,一头栽进善良美丽的灵魂里,不能自拔。
隐藏焦灼的渴望故作天真,是这辈子最痛苦的第二件事,他想,忍住拥抱她的念头,只怕是此生的遗憾了……
他笑。
按杂如他,骄傲如他,却死不会承认,玩弄她,绝对没有……他蒙骗她,然而绝不是玩弄她……算了,没人信他这三十年来的第一份真感情,没有人会信。
对不起太多人了,他在昏乱的思绪里为自己告赎:大家啊,来世再还。戚伯伯、戚伯母、戚珍珍、戚小扬、林立中、秦雨红……对不起……
立中,你……这么快就来报复了吗?白奕凡似乎感觉林立中的到来,恍惚间,放弃最后的挣扎。
来吧,立中,我接受,我也解月兑。雨红……就交给……你了……
失去意识。
?
?加护病房外。枫丹医院。
“好险,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朱莉如释重负地说。紧接着,拉了茫然的雨红在廊间的椅上坐下,戚珍珍也牵了弟弟循序而坐。
“姊姊,”戚小扬纯真地问。“白哥哥为什么在这里睡觉?”
雨红看看玻璃窗内无助闭着眼的白奕凡,心中万分不忍。那张睡脸,自己曾经欣慰地守护过;那张俊颜,自己曾经百般遏抑地迷恋过,到头来,他叫白奕凡,一个为了她做出坏事、干出傻事的大家伙!不由地,她转头望向真正的戚小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