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开悬吊的布帘子,微低的室温令人不禁打了个冷哆嗦,而他瘦削颀长的身形就坐在床头。在她对上他的双眸时,他正若有所思地望向她,那眼神深深地、浓浓地、强烈地带着某种无从研判的情绪。
“你来了。”
就这样简单且带着沙哑的一句话,却惹得她喉头紧缩、心跳急速加快,所有恋爱时会出现的反应统统挤在这会儿冲上四肢百骸。
他们的头发都很乱、身上的衣服也都不整,但脸色一个红一个白,神情一个紧张一个从容,她不由分说地走向前,用掌心触模他额头的温度,想确认他究竟有没有发烧或者不舒服。
怎么——竟然没有!他的体温没有过高,脸色虽然白了些,但并没有如预期的病恹恹或死气沉沉。
“我说了我没有事……”他再轻声提醒她。
这么没头没脑的跑来,已不算是理性下的行为,如今在发现他确实“没事”后,她更有一种被耍的感觉。
“但你先前说你头痛。”
“但我也说我吃过药了,不是吗?”
“可是听话筒里的声音,你分明就像极不舒服的样子。”
“我只是有些困,不代表我生病了。”他温柔地拉住她停在额上的手,那眼光不再困惑黯淡。“坐吧。”拍拍身侧的床缘一角。
她闷闷不乐地坐了,脸也垮了下来。但转念一想,他没生病是件好事,她不应该觉得不爽才对。“……算了,你没事就好,害我白担心一场。”
“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跑来。”
“为什么不会?”扬起眉,她不争气地红了耳根子。“你、你是我的……男朋友,你如果真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再晚我也会跑来的。”极不自在地说完后,她局促不安地紧盯着膝盖,试图忽略他深具魅力的男性气息干扰自己的情绪。然而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因发热而隐隐冒汗——适才的凉意到哪儿去了?
“你肚子饿吗?我请人做些消夜给你吃。”
她垂头丧气地摇了摇。“不必了,我可没有这么好的食欲。”
“你不高兴?”
“我才没有咧,不高兴的该是你才对。”她有些快快不乐地瞥他一眼。
“我?”他握了握她的手,那细腻光滑的触感总令她不自觉呼吸一窒。“我为什么应该不高兴?”“你自己心知肚明。”她咬了咬唇。
“你不会以为我会为了那五万块生气吧?”
“香草说你一定会,因为没人想被当凯子。”说罢这句,她察觉他的身体明显震颤了下,她迅速抬起头看他,那神情郁结的侧脸,隐约可以看到他眼底的消沉,令她微感震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会真以为我把你当凯子吧?”好久好久,她才硬生生逼自己说出这句话来。
他不得不去面对她的目光,松动的嘴角勉强出现一抹淡得不能再淡的笑痕,又苦又涩,揪痛人心。“我知道你不会。”
她怔愣着,某种酸酸楚楚的液体流过心脏直达脑门,教人难受得没办法再仔细思考。
“你真的知道吗?”她气恼地拢起眉丘。“看你的表情,分明不相信我!”用力地想把手抽回,却发现他把自己的手抓得好牢好紧,没让她有机会松月兑。
“不是这样的!”因为急切,他的手指扣住了她的掌心,将她拉向他的怀里,力道扎实坚决,不容反抗。“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反而觉得和你在一起,会带给你很多无谓的困扰。”
她的力气理当比他大的,但在这节骨眼却派不上用场,她没有挣扎太久,只是一脸难过兼投降地半倚在他胸前,想攒些温暖。
“我会觉得困扰是正常的,谁教你是个天之骄子,有对出色的父母亲,我也会担心万一哪天事情曝光上了报纸或自家杂志,这段感情会不会因此夭折。”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轻言放弃的。”
“我也不会轻言放弃啊,但毕竟我们还有很多现实层面的问题要面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能卸下大剌剌的性格,以小女人的姿态依偎在情人的怀抱里,释放最原始的温柔与情感。
“面对就面对吧,我没什么好怕的。”他贴着她的发轻轻说着,灵敏的鼻可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雅清香,引出生理的小小骚动,他强自镇定地闭了闭眼,突然间又愁苦地道:“我惟一怕的是,哪天你遇到更适合你的人,你便会跟着跑了。”
“什、么?”
她好似听到本世纪最令人喷饭的笑话,惊讶的喊声里夹着难以置信的大问号。
“这应该是我要担心害怕的吧?你长得又高又帅,个性好、脾气也好、家里又有钱,倒追你的女孩子一大堆,是我才该害怕你会被抢走啊!”
“这些不是重点……”
“偏偏这些就是重点!”她理直气壮地强调着。“任何一个女孩子遇到你这型的男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无法招架的。”
“包括你吗?”
他说话的气息吐纳在她耳边,令她颊上立添彤云般的绯晕,她很努力地稳着话声:
“我?”
“你是因为这样才和我在一起的?”
“如果我有这么饥不择食的话,当初你爸提条件时我就会答应了。”她低低敛下眉睫。“所以你这个人才是名副其实的大怪胎,竟然看上我这个没姿色没家世的男人婆。”
“我已经遇过够多的富家千金了,不想再多一个。”他的嗓音沉得低柔,唇畔蕴含不羁的笑意。“难不成除了倪品萤,你还遇过别的?”
“遇到过几个,只不过这倪品萤是最难打退的。”只是他有些讶异近来的倪大小姐没有再做出任何的骚扰与破坏。
“我相信,而且她八成还没死心。”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吹气。“你嫁给我,她就会死心了。”
“嗄?”她又被他惊人的问话吓得心脏无力、两眼发直地掉回头瞪着他。“你……你又来了。”这是求婚哪,他疯了不成?
“虽然不是现在,但我就是要你答应嫁给我。”他将双臂环住她的身躯,感受着她的柔软与温暖,另一方面则语带霸气地命令着。
这样的亲密让她呆愣愣地火烧脸颊,脑中一片混乱。“如果我真的答应了,那会吓死一大票人的。”
“为什么?”
即使隔着布料,她都感觉得到他双手的炙烫在撩拨着自己的心跳。“因为太闪电了。”
“闪电?”这个词很有意思啊,他的父亲创立了“闪电集团”,他有一辆名为“闪电容”的摩托车,而他爱上的她,觉得他们的感情很“闪电”。
“是啊,从认识你到现在前后不过一个月,还不够闪电吗?”她嘀咕着,却情不自禁地调整个舒服的姿势仰躺在他怀里。这种被人保护照顾的感觉真美好,她嘴里发着牢骚,心里其实甜滋滋的,再熔心的话都不觉反胃。
“时间长短有那么重要吗?”他笑着又把她揽紧了些。
“那在你眼底,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她不服气地问。
“那当然是感情哪!”他认真地答。
“这不是‘重要’,而是‘必要’吧?”
“别把感情好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感情也会有变质的一天。”
“你的话我是不知道,但我可是很认真的。”她的声音渐小。“毕竟这是我的初恋。”
“你说了什么?怎那么小声?”
“没事!”
林擎元正想追问,忽然瞥见她的身侧掉出一个小布袋。
“这是什么?”伸手捡了过来。
“嗯?”她看着小布袋在她面前打开。“我不知道,那是香草在我出门前塞给我的……”突然全身僵硬,青天霹雳地瞪着那个四方形、薄薄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