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托着下颚微点着头,秋漾影极力思索着这其中的可能性。
“好了,说了这么多,瞧这桌上的饭菜都快凉了,大伙儿别客气,快些动筷吃点饭菜吧。”孟湘菱热络招呼着,顺便照顾着一双儿女。“涓儿、溪儿,你们快吃饭哪。”
“对了,你们两位今晚就住下来吧。”梁玄儒突然说道。
“啊?这……”路寒袖面有难色。
“那也好,都这个时间了,反正晚上要出去找人总是比较难。”比起路寒袖的“难色”,秋漾影倒是爽朗直率的点头说好。
“唉,你——”他瞪她。“你还真好意思!”
“当然啦,我可不想再陪某个人在街上兜来兜去找地方睡觉。”她表情生动地朝他努努嘴,然后小嘴一张,半颗卤蛋塞进口中大力嚼着,再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不疾不徐地冲着两个娃儿猛笑。
路寒袖心中满是无奈,想反驳又不想让这梁氏夫妻俩看笑话,何况人家是一番好意,他若拒绝不也显得小家子气。
“唉,好吧,那我们就叨扰一晚了,希望不会太麻烦你们。”
“不会的,只要您不嫌弃我们这儿简陋就是。”
“怎么会呢?”路寒袖斜瞥秋漾影一眼,见她和孩子们逗逗闹闹玩得好不开心,真想用脚踹她椅凳。
这女人哟!满脑子都是玩玩玩。
“今天晚上,就屈就你们小两口在这儿睡—一晚上。”
当孟湘菱带他们来到茅屋后方的一间客房时,她口中说出的这句话,震呆了站在门口的两人。小两口?
他们俩这种吵吵闹闹兼斗嘴的相处模式,压根儿不像那种甜甜蜜蜜的“小两口”吧?
秋漾影和路寒袖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对望一眼,不屑又窘迫的哼一声,各自别过脸。
虽然没有立刻撇清关系,但孟湘菱一见他们满脸不自在的忸怩神态,便悟出了其中道理。将手中枕头搁在床板上,她会心一笑,目光定在秋漾影身上。
“真对不住,如果是我弄错了,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呃……不……”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嫣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羞赧。
“或者秋姑娘要和我那对儿女一块睡?看你们这么尴尬的样子,也许真是我误会了。”
“没关系的,”路寒袖伸手阻止,倒把秋漾影吓一跳,他紧跟着解释。“我打地铺就行了,这床让给她睡。”
“咦?”秋漾影瞪大眼。
“这样可好?硬把你们留下来,反而让你委屈的睡在地板上。”孟湘菱有些内疚地蹙眉道。
“不会不会,有个地方遮风蔽雨已是极好,况且我一个人飘泊惯了,哪儿都好睡。”
“那么……那么我再去找块草席过来。”
“就麻烦大嫂了。”
“哪里。”孟湘菱温柔一笑,语毕便转身离开房间。
一时间,两人共处一室竟显得局促忸怩起来。旋过身,秋漾影用力将紧闭的窗子推开,夜风凉凉地灌进来,冲散一室的霉湿味与闷气。
抬首望天,皎洁月光曳洒在整片竹林里,耳里听得见蝉呜虫叫声,掺着绿草泥土香味的风阵阵拂过脸庞,教她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路寒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仰首露出光滑细致的粉颈。耳垂上那对碧绿色的玉石耳坠子,在月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其实,我不是很介意的。”背对着他,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耸肩道。
“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还挺相信你的为人,就算共睡一张床,我也不担心你会对我怎么样。”她故作潇洒地说。
“你不是真的不介意吧?”他挑眉,不以为然地盯着她微微凌乱的发辫。
“为什么不是?”
“因为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要是被人知道你和个大男人同睡在一张床上,那你就完了。”
视线始终逗留在窗外那些绿色植物上的秋漾影,这会儿突然眼神一黯,但很快的恢复过来。
“谢谢你。”声音里凝聚了某种温柔因子。
他错愕的面容一僵。“谢我什么?”
“谢你适时表现出男人该有的风范,让我这个小女子稍稍地感动了一下。”她轻轻一转,正对他,脸上挂着半戏谑半认真的带笑表情,适才的小小沮丧并没让他察觉。
“你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我总有个错觉,好像我是个女的,而你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话里有着无奈自嘲的味道。
她忍俊不住的笑着。
“呵……是吗?那也没啥不好啊,我爹娘也常说我的性别生错了,被注生娘娘摆了一道,但我自己倒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真是个男的,那这身武艺就没啥特别之处了。”她习惯性地模模耳垂。“自古以来,男人会武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女人只要会点花拳绣腿就很了不得了。”
“这倒也是。”他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
她歪着脑袋瓜仔细端详他的样子。
“不过,像你这种居无定所、四处飘泊不定的人也真奇怪,竟然没学什么武功防身就胆敢在江湖上走动,换成是别人,老早就找个地方安住下来,免得突遭血光之灾。”
“谁说我没学什么武功来着?我只是不想轻易展现罢了。”他皱着眉反驳她,仿佛他果真“深藏不露”。
“是吗?呵呵……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这样,下回要是咱们碰上我应付不了的顶尖高手,你可要记得‘挺身而出’啊。”
“看情况吧,我这身好本领可不能被人发现的。”他正经八百地说着,视而不见她努力憋笑而胀大的腮帮子。
“哟,这么神秘啊?看来你功夫真的挺不赖。”听他吹牛倒也挺有趣的,她愉快心想。
“那当然,随你信或不信。”他轻描淡写的耸肩带过。
秋漾影还要说什么,正好瞧见孟湘菱手拿草席站在房门。
“大嫂站在那怎不吭声,吓我一跳。”
“我见你们俩聊得开心,便不好意思岔断。”她有意无意地笑着,将草席放在地面上铺好后,复又起身。“那么你们早些歇息吧,我不打扰了。”
“大嫂您也早些休息。”
“我会的,明早见。”
“嗯。”
临走前,孟湘菱又对路寒袖别有用意的淡淡一笑,这才离开。
他有些怔忡地望着房门发呆了下,不明白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对了,还不知道你究竟来到杭州城干嘛呢。”见她一走,秋漾影继续想问的问题。
“喔,”他顿了下。“其实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想离开家乡见世面罢了。”
“这样啊,那你家里人都不管吗?”她边说边走到床边坐下。
“我是个没父没母的弃婴,自小在崇真寺里长大,所以长大成人后便离开寺里出来闯闯、见见世面。”
“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凄凉和坎坷啊。”她露出惋惜难过的神情。
“如果你不是真心说这话,那还是别说了吧,一点意义也没有。”他没好气地板着脸瞪她。
“怎这么说,我是真的很同情你呀。”
“我可不需要你的同情。”
“好好好,我不同情你,但我确实很惊讶——那你会不会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呀?”
“不会,主要原因是我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线索,再者,我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寻找狠心抛弃我的那对男女。”
“哇……你、你说的好绝情喔,更不像你这个性会说出来的话。”
“他们狠心,我绝情,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吧?”他闷闷地月兑了鞋袜踏上草席,盘腿坐下,背倚着墙与她搭话。
秋漾影沉吟许久,仿佛在考虑着要怎么接下去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