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她体力不支的跌坐在柏油路上。突然,身旁却停了一辆老旧而眼熟的箱型车。
“快上车!”
睁开模糊的视线,她恍如置身幻境中。
“妈妈?”
“阿坤,快去把她扶上车!”纪南风气急败坏的吼着。
“是、是!”阿坤匆匆下车把她抱进了后车座里。
当初一心想逃离的偷儿之家,如今却成了她惟一的避风港。在后车座摇摇晃晃逐渐昏睡的蒋郁芹,突然间没了恐惧,她安心而释然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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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天花板,斑剥掉漆的块状像极了一只狗;熟悉的木板床,只要稍稍移动便会发出咿拐咿拐的嘈杂声;熟悉的被子,潮湿发酸的霉味充斥着鼻腔。
离开了两个月,熟悉的感觉依旧没变,惟一变的是——她的心境。
“醒了?”
纪南风冷不防出现在门口,虽然她气极了蒋郁芹的不告而别,但脸上仍有掩不住的担忧。
“妈妈……”蒋郁芹轻轻的、歉疚的喊了句。
“哼!你还记得我这个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纪南风慢慢来到床边板凳坐下。
“对不起,我只是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所以才会走——”
“要不是我看小丁这几天不太对劲,看我的表情那么心虚,讲话又支支吾吾的,就一直逼问他是不是知道你在哪里,现在你恐怕早在黄泉路上!”
她黯淡了神色不说话。
“白白养了你十七年,算我倒霉!”
“我永远记得妈妈的养育之恩,等以后我收入固定,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你可真是无情无义!走了以后连个讯息都没有。亏我还千方百计找到白鸿展,要他带话给你,没想到你还是理都不理!”
“你找过白鸿展?”她错愕的睁大眼。
纪南风沉下脸。
“难道这混帐没转告你?”
“没有。而且我还问过他,当时他也回答说没有。”她对白鸿展的人格感到彻底绝望与痛心。“没想到他骗了我——”
“他骗你的又何止这些!看看你今天的伤,是他干的好事对不对?!”纪南风忿怒的握紧拳头。
“妈妈说的对,他确实不是我想象中的正人君子,他也称不上是个好人;他虽然爱我,却只想占有我。”她凄凉苦笑。
“吃亏了才知道我的话是对的?早告诉你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这下可好,什么都被骗走了,还被拳打脚踢成这样,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
“我——”
“你说,他为什么要打你?”
“我……我爱上了别的男人。”
“什么?!”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纪南风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次不一样,真的!”蒋郁芹急急的坐起解释。“他是个好男人,比白鸿展好一百倍的男人!”
“鬼扯!你怎么知道他到最后不会和白鸿展一样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我曾经月兑了衣服在他面前,以为他们男人要的都是这个;但是,他却没有对我怎样。如果他是白鸿展那种人,他不可能不为所动!”她激动的说。
“所以白鸿展是为了另一个混帐东西打你?!”
“他叫夏牧威,他真的是个好人!”她难过的眼眶一红。“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被白鸿展从八楼推下去;至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看可不可以让他们两个打一打统统死光!省得麻烦,”纪南风无比厌恶的撇过头去。
“妈妈,你就这么痛恨男人吗?”
“难道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不能学乖吗?!”她大动肝火的拍桌子。
“这不是学不学乖的问题,而是在于对错。妈,我很喜欢那个夏牧威,我要和他在一起!”
“我劝你最好别再动歪脑筋,好好的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了!”
“不行!我还有工作,我——”
“你放心,我不会再叫你出去偷东西;但是你一定要休养到身体复元为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那夏牧威——”
“不要得寸进尺!否则我连门都反锁!”她严厉的打断她。“你要知道,白鸿展随时都有可能找来这里;你若想彻底摆月兑他,就得听我的话,知道吗?!”
“可是,妈,我必须先让夏牧威知道我在这里,还有我的工作——”
“说够了没有?!”纪南风大喝一声,听也不听的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她在背后的苦苦叫喊。
“怎么办呢?”蒋郁芹懊恼的捧住头低语。“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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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牧威失魂落魄的呆坐在“茶缉走私”一角,老板娘招待的那杯玫瑰冰沙已溶为淡粉红色液体,维持着八分满状态,他的目光却始终望着出入的楼梯口,一心企盼着她出现。
包衣室里,几名女孩子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语。
“真没想到郁芹真正的男朋友那么恐怖!不过坐在外头的那个男的也真是痴情,都来这等两天了,可是她不晓得到哪儿去了。”
“应该没那么惨吧?”
“详细情形不清楚,芸姐也不肯多说。我们一样得睁大眼仔细瞧,说不定自己身旁那个男伴,也是颗不定时炸弹呢!”
“话说回来,他这样子等也不是办法,干脆报警算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众人见芸姐走进来都赶忙收口各做各的事,准备下班走人。
“有谁可以帮我忙的?”芸姐凝重的环视了每人一眼。“是有关于郁芹的事。当然,怕找麻烦的就不必了。”
“我!”亚丽第一个大声举手。
“还有我!”
“我也愿意帮忙!”
“我也是!”
见大家都义无反顾的纷纷举手,芸姐深感欣慰的点点头。
“没想到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郁芹来这里也不过两个月,可是和你们却建立了良好的友谊,芸姐真的很高兴。”
“芸姐,那郁芹到底怎么样了?!”亚丽忍不住问。
“我和那个夏先生谈了几次,大概情形你们也听我说过了。在她和那个白先生的事情没解决之前,如果唐突出现,随时都有可能被逮住,所以她也许是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她顿了几秒。“不过,我们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连通电话都没打?要是她已经平安,应该会立刻打给夏先生,甚至是打来店里说她暂时没法子上班;既然没打,表示她也许看身于对她不利的环境里。”
拢在眉心的郁结加深,芸姐叹了口气。
“不瞒大家,郁芹是在一个偷儿之家长大的;所以我们想,她或许是被抓回去那个地方了。”
“什么?!怎么会……”
“可能的话,请大家帮帮忙。如果去夜市、菜市场,或者是任何地方逛街时注意一下,要是正好碰上了小偷,想办法从他们口中套出话来,也许找到人的机率微乎其微,但还是希望大家尽一点心力。”
“唉呀!我上礼拜逛夜市的时候才被扒走皮包呢!不过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一名女同事懊恼的跺脚。
“另外,要是哪天我没在店里,有什么事情务必要第一个通知我,知道吗?”
“知道了!”她们齐声回答。
看来眼前惟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芸姐无奈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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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半时分,蒋郁芹蹑手蹑脚的翻下床。虽然已尽量放慢动作不让木板床发出声音,但它仍不听话的发出咿歪声响。
不能再等了!日落日升已经三天,牧威一定很担心她的下落;无论如何,最起码她得想办法拨通电话给他。
她悄悄打开门探出头张望……应该都睡了吧?
她光着脚丫,贩着脚尖在水泥地上移动,完全没有声响;来到空荡荡的前厅,月光透过窗子照亮半边厅房,一具电话就搁在矮桌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