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默片刻,问:“妳那位学长帮妳修的?”
“嗯。”她咬着唇,有点后悔自己撒了谎。谎言总是需要更多的谎言来掩饰。
“他……对妳好吗?”
“很好。”像是为了证明似的,她故作轻松地接着道:“他一有机会就会带我出去玩,我们上次还去翡翠湾玩了飞行伞,那种飞起来的感觉真的很棒。”
他半晌没说话,之后才低声说:“那很好。”
木兰沮丧,觉得自己好幼稚,明知他不可能吃醋,她干么要说那么多?
“我想知道……”顾正棠欲言又止,却问:“妳……爱他吗?”
胃蓦地一揪,热意袭上她的眼眶。
太讽刺了,这个绝口不提爱的男人第一次主动说爱,竟是问她爱不爱别人。心,好痛……
“当然喽。”她强颜笑道,视线却已模糊。“怎么会不爱?他还问我要不要跟他去意大利玩三个月,我正在考虑什么时候辞掉工作,反正他已经承诺养我一辈子,你大概不晓得,我一直都很想去意大利。”
经过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他说:“我知道,记得有天旅游频道在介绍意大利的时候,妳连零食都忘了吃。”
他竟然知道……热泪一下子飙了出来,木兰赶紧伸手抹掉颊上的泪水。
别傻了,她告诉自己。正棠的脑子向来跟计算机有得拚,他会记得这种小事也没什么稀奇。
“木兰,我——”
“抱歉,改天再跟你聊,我还有约会!”不等他说话,她连忙挂上电话。
撑不不去了,再多开口,她一定会破功。
把电话抛到一旁,木兰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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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那一端——
彼正棠下颚紧绷。一动也不动,手中紧紧握着已经断讯的手机。
心口在滴血,他却能维持平稳的语调,真该有人颁个奖牌给他。
木兰刚刚亲口对他承认她爱着别人,每个字都像利刃戳在心版上,他从未想过,言语的杀伤力竟有这么大。
他感觉,身体已被绝望撕裂。
忽地,他扬臂,狂烈地把手机甩了出去,力道猛得让小巧的通讯装置直直落在房间另一端的墙上,粉碎坠地。
像他的心。
他真是傻,傻到家了。
一得知木兰来过电话,他就成了坐立不安、紧张兮兮的呆瓜,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想着该对她说什么,想着该如何表达他的心意。
希望,就像颗邪恶的种子,在他体内萌芽,给了他虚幻不实的期盼。
他以为,也许木兰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对他说:他以为,也许他还有机会让她回到自己身边。
呵,他以为啊……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自以为是地假设事情了?
彼正棠跌坐在椅子上,把脸深深地埋在双手中。
他想大笑,可是眼睛刺痛着,指缝间,是热烫的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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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木兰跟乔风约在一家咖啡店里见面。
“妳已经下定决心了?不再多考虑?”
“对。”木兰低着头不敢看乔风,内心十二万分地愧疚,因此没瞧见他眼中流露的失望。
今日她约他出来,为的就是归还那张前往意大利的机票。
“看来我终究是迟了十年,嗯?”乔风神色平和,声音里有着遗憾却无怨意。事实是,他对木兰的决定并不太讶异,心里也早有了准备。
“对不起。”她的头垂得更低。
“没什么好道歉的,爱情这回事原就勉强不来。”乔风温言笑道:“木兰,妳打算让我一直对妳的头顶说话吗?”
她连忙抬头,试着解释道:“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一直都很愉快,只是……只是……”
“只是喜欢跟爱毕竟还有一段距离。”乔风替她说了她无法说出口的话。
她只能沉默以对。
乔风的眸光黯了黯,但很快地恢复神色。
“是因为那个曾跟妳同居的人吗?”
她讶然,紧接着惶恐道:“我从来没有玩弄你的感情的意思,我也是到这两天才明白我对他的感觉。”
乔风失笑。“我不认为妳有本事玩弄任何人的感情。”她太直接、太不擅长掩饰。
双颊一阵赧然,木兰无话可说,她的确没那本事,只是对乔风,她仍是不免歉疚。有好多年,她惦念着他,想着如果他们当时没分开,会是什么样的情景,然而……然而后来她遇上了正棠。
即使正棠并不爱她,她的心却再也装不不别人。
乔风注视了她许久,又说:“我一直以为我们能延续当年的情缘,可是我错了,不过我至少学到一个体认……有些事情,在错过一次之后,便是永远错过了,十年前我没把握住机会,现在变成这样,怪不了别人,所以,妳不需要自责。”
木兰看着他,眼眶不禁微微发热。他是想让她好过些吧……
“妳该不会是感动得要哭了吧?”乔风恢复一贯的开朗,戏谑道:“拜托妳千万别哭,不然人家咖啡店会以为他们的甜点太差劲,难吃到让人掉眼泪。”
木兰忍不住笑了,本能地低头看向桌上只吃了一小口的起司蛋糕。这家店的起司蛋糕很有名,所以她点了一块,但是不知怎么搞的,她就是没什么胃口。
事实上,这两天她一直食欲不振,见到任何食物都觉得有点恶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反胃感袭来,她赶紧对乔风说:“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木兰干呕了一会儿,直到那股不适消失,她才用冷水清理了一下自己。
这时,一名妇人带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走了进来,木兰侧身让出空间,这一剎那,一个骇人的念头击中她。
小孩……她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记得上次正棠向她求欢,照例用了,可是为什么她的经期迟了?为什么她这两天会有恶心、反胃的现象?
木兰忐忑不已地回到座位上,与乔风只多聊一会儿便向他告别。
回家的路上,她冲进看见的第一家药房,买了验孕棒。
就在这天,她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她怀孕了。
第九章
江木兰再次见到顾正棠,是在郑飞燕与赵承俊的婚宴上。
婚宴在一家五星级饭店中举行,宾客坐满了至少五十桌酒席。
不知是这对新人刻意安排还是无心之举,顾正棠被赵家亲友团拉着与他们坐同桌,江木兰和钱良玉则被安置在女方亲友的席次。
喜宴这时已经进行了一大半。
“江小姐、钱小姐,来来来,我敬妳们一杯,谢谢妳们平时对飞燕的照顾。”说话的人是飞燕的舅舅,酒过三巡之后就特别热情,四处与人干杯。“阿江小姐妳怎么喝果汁咧?来啦,这个红酒没什么酒精,不用担心喝醉啦!”
盛情难却,木兰只好拿起红酒小啜一口,良玉也举杯,不过她的视线却跟着木兰,疑心四起。
奇怪了,木兰平时干杯起来比谁都豪迈,今天居然那么客气,而且喜酒吃到现在,她喝的都是果汁,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木兰丝毫未察觉好友的心思,对整桌精致的菜肴也毫无兴趣,在场数百宾客中,她眼里只看见一人。
她和正棠一直没机会说话,首先正棠得充当礼车司机,接送两家亲友,之后她自己又忙着协助飞燕换礼服,不久前才坐下用餐,然而她总是注意着他的存在。
正棠坐在好几桌以外的距离,看起来比她记忆中更英俊、挺拔。
他身上穿着HugoBoss的浅褐色西装,鹅黄色的衬衫上打的是咖啡色为底、有着暗金色小圆点的粗领带,整套衣服都是她替他选的,搭配方式也是她教他的,因为她觉得温暖的色调特别适合他,更能突显他的阳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