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你的做法好像辜负人家的一片好意,而且……而且有点虚伪……有点不真诚。”
澄澈的眼瞳,彷佛能洗涤人心,在那目光下,辛壑竟一时哑然。
这个女孩……该笑她的天真、傻气,还是欣喜她的纯善、正直?
“如果我一开始就回绝,岂不更让人下不了台?”他不知不觉地放柔了口气。
奥?佳玮一时语塞。她倒没想那么多。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一句话轻缓地逸出薄唇。
“真诚,是要看对象的。”
她茫然,无法理解话中涵义,却见他低头瞥了眼手表。
“我该走了,还得上课。”
“上什么课?”她追问,纯粹想再多听一会儿他的声音,即使是几句话也好。
辛壑蓦地想起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俊脸敛了敛,神色认真。
“舞男先修班。”
佳玮的表情像是不小心吞下一颗臭鸭蛋,错愕与难受在小脸上变换着,精彩万分,辛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天哪……她真的很好骗!
佳玮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上当了,同时也悲惨地察觉两人道行相差太多,他若想逗着她玩,自己绝不是对手,索性闭上嘴不说话。不料他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她的闷气烟消云散。
“三天前我遇上一位天使,在她的一番感化之下,已经辞掉了男伴游的工作。”
他戏谑地朝她眨了下眼,她忽地呼吸一窒,心中又忍不住窃喜。
呵呵呵……他说她是天使……没有人这么说过她耶,呵呵呵……
“严格说起来,我们算是同校。”他接着道:“我在C大的医学院上课。”
自我陶醉中断,佳玮讶异地张着嘴。她听同学说过,不同于台湾的体系,美国的医学院只要念四年,但是一般得先完成相当于大学的医科预校,或是拥有相关科系的大学文凭,而他们的入学标准也相当高,其中位于曼哈顿的C大更是属于门槛极高的名校之一。
“你是医学院的学生?”她呆呆确认,一时难以消化。
“今年三年级。”
佳玮尚未反应过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更让她震惊得无以复加。
轰!她整个人在瞬间红透。
轻轻的一个吻,像柔软的羽毛般刷过面颊,却留下了烙铁一样的效应,皮肤上热辣辣的,几乎要燃烧了起来。
“再见,苗佳玮。”
任她留在原处,辛壑举步离去,转身之后,眉宇间浮现了几不可察的懊恼。
他情不自禁地亲了她……他一向自制,从来不情不自禁的,他是怎么了?
原本只想打声招呼就走,但是为什么会觉得仍不满足?为什么她似乎比三天前更漂亮了几分?
一想到那张表情丰富的脸蛋,两道剑眉又缓缓地舒展开来,胸口渐渐被一股陌生的情绪胀满,软软的、柔柔的。
从不知道逗弄一个女孩会带来如此的乐趣,也从未发现单是短暂地跟她聊天,便让原本沈郁的心情轻快了起来……
好看的薄唇不自觉地勾起,浅淡却不容错认的笑容挂在那张俊挺的脸庞上,许久,许久。
铃声尚未结束,苗佳玮已经收拾好背包准备下课。
“赶着跟帅哥约会啊?”
“没、没有!”对着裕子同学的调侃目光,佳玮赶紧摇头。“不是约会啦!”
“那妳干么那么迫不及待?”
脸上蓦地一热,佳玮拎起背包,走到教室门口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折回。
“我……看起来真的那么迫不及待?”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哼。”
同学的肯定答复让佳玮心生警戒,有那么明显吗?
一连几天,辛壑都在她放学时出现在门外,虽然他只是顺道过来打声招呼,虽然每次都只是简短地聊个几分,而且被他逗着玩的机会居多,她还是从早上就期待着两人的相会,并在晚上入睡前细细地回味彼此所交换的每一个字。
好奇怪,每天一回短暂的交谈,竟迅速地占据了生活的全部……难道,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
现在经同学一提醒,女孩子的矜持抬头,佳玮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的新衣服平整无瑕,故作从容地再一次走向门口。
可惜,一看见门外那道挺拔出众的身形就破功了,心中的雀跃使她忍不住弯起唇瓣,每靠近他一步,笑容便扩大,然后再扩大,几乎裂到耳根上……她自己没察觉,但经过的每一个人都无法不注意那个彷佛忽然瞧见春天的傻笑。
辛壑抬眼,仍是那么淡定、泰然,只有星眸中的亮光泄漏了像是喜悦的情绪。
“走吧!”他说。
奥?走去哪里?
“我肚子饿了,陪我吃饭去。”他自然而然地取饼她的书包,挂在肩上。
“你不是还要回学校上课?”
“下一堂课取消了。”
“喔。”她理解地点头,好不容易才压下跳起来欢呼的冲动。他可以在身边多待一会儿,万岁!
佳玮尾随在他身后,垂首偷笑。
“妳就这样乖乖地跟着我走,不怕我把妳卖掉?”他止步,突然抛出一句,佳璋差点煞车不及撞上他。
她呆了呆,随即知道他又在逗她了。“你才不会。”
“这么肯定?”他挑眉睇着她。“绑了妳应该可以卖一笔不小的数目。”
“又不是随便哪个人叫,我就会跟着走,”她略带不满地咕哝。“才没那么笨……”由于家境富有的关系,她可是从小被告诫到大的。
一丝暖意在辛壑眸中掠过,他出其不意地拉起她的手,佳玮的脑袋出现片刻的空白,痴痴地由他牵引着。
他拉着她的手呢……不是像大人牵小孩那种拉法,而是十指交缠,力道不大却密不可分,属于他的温度透过皮肤,缓缓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处,包围住她的心脏,催促着它的跳动。
霎时她有种错觉,心,好像被他拿走了。
不多久,他们来到阿姆斯特丹大道和一一七街的交会处,街角有个卖热食的摊贩,辛壑走上前,向一脸胡渣的中年大叔点了佳玮没听过的东西。
佳玮不掩好奇地看着男人拿出几片似是冷冻过的长条形肉片,在冒着烟的铁板上煎了起来,然后又在肉片旁放了两片有点像饼的圆形面皮,像是要将面皮加热。
“没吃过GYROS三明治?”
“听都没听过。”她老实道。
“据说是希腊移民引进美国的食物,道地的GYROS可以用牛肉、羊肉、猪肉或鸡肉,中东的回教徒也有类似的小吃,只是不用猪肉。”
佳玮盯着中年大叔把煎熟的肉放在面饼上,另外又加了大量的生洋葱、番茄片、生菜叶和一种白色类似优格的浓稠酱料,俐落地把面饼一卷,用铝箔纸包了起来。
“那里面是哪一种肉?”
“加工、冷冻过的不知名肉类。”
什么?!佳玮心头一惊,犹疑不定地看看食物,又看看辛壑。
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拉肚子……
“虽然不怎么道地,不过吃起来味道还不错,我也没闹过肚子。”辛壑颇善良地补充,眼底隐含着笑意。“妳是不是没吃过路边摊?”
她点头,尽避知道摊贩大叔听不懂中文,还是小小声地说:“小时候妈妈就一直跟我说,路边摊不卫生。”
“妳妈很疼妳?”
“是啊,不过她生下我弟之后就过世了。”
他静默了半晌,然后轻松道:“我妈都说,如果我浪费一丁点食物,她会把我的揍到开花,现在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很怕她的铁拳。”
佳玮忍不住榜格笑,这时中年大叔也已经将两个三明治放进一个纸袋里。
“六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