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不过张夫人提过辛家三兄弟以前一直都在纽约发展,一年多以前才跟他们的母亲回台湾居住,我想他八成是写英文小说吧。”张夫人是她原来的雇主,没事就爱聊人八卦,不过她只听张夫人说辛医师有多帅多帅,当婚纱设计师的辛家小儿子有多么多么迷人,却从没听过有关辛家二少爷的任何评论。
可能就连小道消息灵通的张夫人也对他一无所知吧……
女友无法满足他的好奇心,志翔也不再追问,回头拿起原来在看的原文书本。
“你跟你教授约了几点在机场会合?”她问。
翻书的动作顿了顿,他说:“江教授临时有事没办法出国,改派一个学妹跟我一起参加研讨会。”
“学妹?”玉蓁合上行李箱的盖子,把它放在墙边。“是不是上回来还你书,以前你兼家教教过的那个女生?”
“嗯。”
“我记得她跟我说她高二时还暗恋过你,个性很可爱,长得也很漂亮。”玉蓁想起那个坦率的女孩,不由地笑了。
“是吗……我没注意。”
从他的语气,玉蓁判断他想专心看书,于是也就不再多说,她知道这阵子他正忙着为博士论文搜集资料。
望着那张认真而好看的侧脸,一股浓浓的幸福涌上心头。
斑中时,他是她的同班同学,又帅、成绩又好的他总是出尽风头,而她,只是班上一个沈静不起眼的平凡女生,高中毕业后他考上了第一志愿,她则上了能让她白天工作的夜二专,两人从此不再有交集,直到六年前的一次偶遇……
那天,在一家书店里,出乎她意料地,他认出了她,并在两个月后要求她当他的女朋友。
他有理想、肯上进,总是勤奋不懈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更重要的是,他对她很好很好,她从来没想过平凡的自己也能拥有这么一个出色的男人的爱……
她觉得自己好幸运、好幸运。
明亮的月高挂天上,凌晨两点,原就宁静的市郊住宅区更是一片岑寂。
孔玉蓁赤果着脚丫子,不发一丝声响地走到楼下。
会在这个时候醒来,是因为她口渴。
她轻巧地来到厨房,毫不费力地在月色中找到矿泉水,连灯光都不需要。
住在辛宅里已经一星期,她对自己的管辖区域了若指掌,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出错。
这一星期大致上还算顺利,辛夫人虽然不是世界上最好相处的人,也明显不乐意她接手家务,却未曾真正加以刁难,但是话又说回来,她知道自己是个称职的管家,工作表现无可挑剔。
她举杯要再喝口水,动作却冻结住了。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不是好像,她的确听到了怪声!
辛夫人的卧室在二楼尾侧,如果她下楼,她从厨房一定看得见,而陌生的脚步声也绝不属于身材福态的辛夫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侵入了这栋房子--小偷!
“冷静。”她告诉自己。
她静悄悄地放下玻璃杯,猫似的潜到门边探视,如雷的心跳震着耳膜,她祈祷自己不会因此而泄漏行踪。
阴暗的客厅中,果然出现一抹修长宽肩的男人形体,估计高出她半个头左右,她屏住气息,在窥探的同时,手心也因紧张而直冒着汗。
咚!
“啊……痛……”男人撞到了墙边的矮柜,低呼出声。
看来……是手脚不怎么灵光的贼,玉蓁暗自作出观察心得。
“好暗……开关在哪里呢……”男人自言自语,背对着她,一手在墙上模索着,像是在寻找电灯开关。
玉蓁讶然。这年头的贼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行窃还敢开灯
不过这笨贼完全找错位置了,开关在另一边。
她轻轻地退回厨房,脑子飞快运转。她不可能进入客厅打电话,唯一报警的可能就是用楼上的分机,只要她动作够快、够小心,应该能在不惊动小偷的情况下抵达二楼。
但是为了预防万一,她需要自卫的武器。
菜刀……不好,她白天才吸过地板,遑论厨房以外的区域全铺着乳白色的地毯,若是不幸出现血腥场面,很难清理。
那么……她当机立断,拿起炒菜用的平底锅,蹑手蹑脚地朝楼梯方向移动,同时暗自希望不会有用上武器的机会。
一步、两步……她踮着脚尖数着步伐。
说时迟、那时快,室内霎时一片光明,玉蓁有天大的胆子也被突然亮起的大灯吓得魂飞魄散,猛抽一口气。
“吓--”
她警觉地摀住嘴,但来不及了,男人已经转身,直直地对上她惊骇的双眼。
男人似乎也吓了一跳,一副细框眼镜松垮垮地挂在鼻梁上,张着嘴巴,样子有些狼狈,也有些呆愣。
他搔了搔头发,嘴里喃喃低语。“走错房子了吗……”
玉蓁冻在原地,完全被恐惧淹没,原先的自卫计划不翼而飞,锅子也停在半空中,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什么也听不见。
“不对啊……”男人四处张望了一下,视线再度落在她身上,一阵冷意自她的背脊直窜而下。经他这么一看,玉蓁感到颈背上的寒毛在倾刻间一根根地全都站了起来。
宽阔的客厅像是突然间缩小一千倍,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几乎教人窒息,任她平日再怎么冷静自持,眼看现在将和一名歹徒正面冲突,也不免感到绝望、害怕。
这时,男人脸上的茫然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然后,令人既惊恐又难以理解地,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话似的……居然咧嘴笑了。
“妳好,管家小姐。”
第二章
这一笑,效果惊人。
犹如严冬中突然吹拂而过的一阵春风,在他露齿而笑的瞬间,空气中所有的危机意识、所有的紧绷状态竟奇妙地消弭于无形,顿时,一个古怪到极点的想法蹦入她脑际--
这个男人不可能是坏人。
虽然说,坏人绝不会把“坏人”两个大字刻在脸上,可是……他看起来如此地亲切、如此地无害、如此地心无城府--等等!他刚刚叫她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她是这里的管家?
玉蓁敛起心神,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小偷”先生的脸似曾相识。她见过辛家的老大和老三,眼前这张面孔和辛家三公子很像,虽然体格和肤色不太一样,气质也回异,但两人的五官极为神似,简直就是双胞--
“你是老二!”她恍然大悟,冲口又说:“你不是应该后天才到台湾?”
一位中文说得有些生硬的出版社编辑曾来电告知辛樵的行程,她很清楚地记得对方给的日期。
“我累了,想提早回家。”辛樵也不介意那略带指控的语气,照实招供。
其实,他搭的班机也提早抵达国门,只是上了计程车后,他发现自己想下起家里地址,于是只能让司机依他指示的路线开……好吧,至少他“以为”自己记得路线,直到司机表示他们快进入基隆时,他才知道他指错路了,所以……唉,不提也罢。
反正以上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饿了。”
“什么?”玉蓁眨了眨眼,一时跟不上他转换话题的速度。
“妳要煮宵夜的话,可不可以算我一份?”他自然而客气地问道,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刚刚差点把别人的小命吓掉半条。
“我没有要--”她这时才惊觉自己手中还举着一只平底锅,赶紧垂下手也闭上嘴。总不能坦承她原来打算拿锅子敲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