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瑞安来打破了僵局,他要求再多看一些她忍痛绘制的草图。在他对那些图发出令简异常自豪的赞美的时候,梅利莎却一个劲地说风凉话。为了转移视线,她有意大谈起那位给爱娃设计结婚礼服的设计师,说他为新娘和伴娘设计的服装有多么美等等。
“但是我想,在发生了后来的事情以后,她一定不会再保存它了。”
瑞安抓住这个话题正好发挥,“可能她在自己的二次婚礼上又穿上了那套衣服。因此赋予了它美好的记忆。”他狠狠地说。
简非常理解他这番讥讽言辞中包含的情绪。“不,他们是在登记处悄悄结婚的——”她抑制不住说。当瑞安的目光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咬着自己的嘴唇。
“哦.那时你在场吗?”简把目光一转。“你是他们婚礼的见证人吗,简?”
“是的。”她不很情愿地说。
“我明白了,所以你才成为他们第一个孩子的教母。事情越发奇怪了……”他低声说。他本想继续顺着这线索往下推论,可是梅利莎打断了他。她说天黑了该开灯了。这引起了一番争论,她坚决主张开电灯,说蜡烛很危险,易于造成火灾,而且会放出有毒气体,还会消耗掉屋里的所有氧气。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简决心要煞一煞她的第二位不速之客的锐气。她的抱怨、讽刺和纠缠丝毫没有减少,可瑞安也丝毫没有改变他对简的态度——事实上,自从他妹妹到来以后,他对她照顾得甚至更周到了——她想要提出最后通牒了。这房子本来狭小,不适宜住三个人,梅利莎带来的录音机放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终于使她忍无可忍。
正如她所料,瑞安对她们激烈的相互恐吓显得十分紧张。但是他终于还是提出了折衷办法——一个他考虑已久的方案。
假如简同意在瑞安有五间卧室的别墅里度过烫伤痊愈前的最后几天,他可以保证,等伤好了以后她就可以不受任何干扰地一个人回到这里居住。这期间他们会为她保守一切秘密,而且,简到他那里以后会得到一个厨师兼保姆的很好照顾,以解除瑞安的一些负担。梅利莎对这建议不屑一顾。
“这可能吗?”她试探着问。
“在我的家里,她听我的。要是她不满意,可以回奥克兰去。”
“等我伤好了以后,你就不再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她小心询问。“你保证?”
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他那巨大的身躯难以捉模地僵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像个赌徒在赢得赌注前观察对手的样子。
“对,如果这是你真心的愿意。”
第九章
难怪梅利莎对哥哥做出的到这里苦行的决定如此反对。几个小时后,在简离开那老房子来到瑞安的位于皮亚海滩北端高岗上的两层楼的宽敞别墅里的时候,心里不住地这样想着。和那老房子比起来,这里就是天堂!
这是一所长型的地中海式建筑。它的后面是一片野生的灌木,前面的窗户终日有充足的阳光。房屋的两翼呈u形在岩壁上延伸,如果要从她的在楼上的卧室观看自然美景,她可以到自己的阳台上(因为每个卧室都有阳台)尽情欣赏。从这里她可以看到整个皮亚海滩——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刚刚离开的那老房子锈蚀的房顶。
一旦得到简的同意,换房行动就在瑞安惯常的效率中完成了,简甚至连考虑的余地也没有。她面对的现实是,瑞安只是陪简来到自己的别墅,小声地吩咐把她安顿好,然后他就溜回办公室去了。梅利莎自然也溜之大吉,走之前还得意地说,她最初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简开始怀疑.是不是瑞安策划的这一切。梅利莎在这里面不过扮演了一个同谋,要不是她的表演使瑞安有了合适的机会提出自己的主意,简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他的;要不是他妹妹嘲笑他们,对每一个角落,每一次诸如出入厕所的意外冲突发泄不满,瑞安也不会有机会在那小屋里继续得寸进尺。而在这里的舒适环境里,每一间卧室、洗手间都有锁,意外冲突不会再出现。手上的烫伤也很快好转。简太容易上当了。
简一想起和瑞安的情景就不由得嘴里发干。这时她正好信步来到厨房,就决定喝一大口冷水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厨房门口站住了。厨房里有一位穿着简朴,个子不高,一头银色短发的中年妇女正在水池和案板边上忙碌着,她显然是正在准备晚饭。简猜测她一定是瑞安雇用的临时厨师。瑞安曾称赞她是个了不起的厨师。
简咳嗽了一声,那女人从切菜的案板上抬起头来,她看到简披散着头发身穿白色裙子和白色T恤,脚穿洁净平底鞋,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你好,我是简·舍伍德……”她支吾着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和瑞安的关系。
“是的,我知道。”她回答说,脸上的笑容使简感到像是遇到了一个要好的老朋友。“天哪,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叫佩吉·梅森。我不和你握手,因为我看得出来你不能握手。进来吧,请坐。看上去你好像很热……要不要喝点冷饮?”她放下手里的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冰茶,这是解暑最好的东西。坐下,我给你倒一杯。”
她看着她手上的纱布,一边咂嘴,一边指引着简坐在早餐台前的圆凳上。这柜台把厨房和旁边的活动区域分割开来。“真可怜。难怪瑞安坚持说你一定得有人照顾。我敢说,那一定特别难受,就好像又变成了个小宝宝。对了,你要不要喝茶的时候吃点什么?我知道你是吃了午饭来的,可晚饭还得一会儿呢。他们都喜欢在平台上吃晚饭,一边吃一边欣赏落日——”
“噢,不需要,谢谢你,梅森太太,”简回答说,她的亲切使她感到有些不安,但却仍为她母亲般的热情所感染。
“叫我佩吉好了。”她放下茶杯又回去继续切菜。案板上已经有一堆切好的芹菜和洋葱了。她忽然似带几分责备地说:“我希望你没有节食。像你身体这样,又受着痛苦和伤害,正需要补充营养。”
“我前一阵体重减轻得太多了。”简说着,对自己的直言感到几分吃惊。“但不是我有意要减肥……我想我的体重就要开始恢复了。”她看着佩吉皱起的眉头赶忙说,暗暗等着她的责怪。
但厨师的责怪却转了方向。“瑞安要负很大的责任!梅利莎和我说了你是怎么烫伤手的。我想瑞安一定对你的受伤很内疚。”
简脸上露出笑容。“可是,我觉得那主要是因为我太笨……”她抚模着自己仍微微疼痛的左手小拇指,心里却在想着,如果她不自作主张,现在左手或许早已经好了。
佩吉那花白的眉毛往上一挑。“你太宽容了,亲爱的。愧疚感才能使这个孩子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
“可他已经在试图弥补他的过错了……”简小声说。突然意识到佩吉所指的不仅仅是她最近的这次受伤。从她说话的态度可以看出,她是经常被布莱尔当做家庭成员看待的;一定清楚瑞安的宿怨。她如此责怪瑞安的道理一定在这里。她对瑞安的爱显而易见,而她又自然地把怜爱给予失败的弱者。
“是吗?怎么弥补的?”
这直率的问题使简的脸红了。“他为我做了几顿特别好吃的饭。”她匆匆说着,连忙低下头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