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画得这么传神,只有一个理由,那只能是她依然爱他。
看着那墙上的题字——
千种万种相思,千年万年不灭,
夜夜梦回初相遇,日日思悔分离时,
但盼望,再来过,
奴非当年身,君意还如初,
这一次,定不负君意。
“这一次,定不负君意……定不负君意。”他也盼望时光倒流啊!“太迟了、太迟了。”他的恨已成,他的爱也有了瑕疵,两个人的生命里都埋着痛苦的污点,再也回不去了。“该死!”
他跳下椅子,一把将椅子踢翻,拨落桌上的物品,打掉柜子里的东西,“为什么后悔,为什么你没有那么坏?这样的你,教我到底怎么办?怎么办?”他大吼,愤怒的情绪中混杂着哀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人、大人,你怎么了?”门外传来士兵胆怯的声音。
猛地把他的神志拉回来,楼令威喘着气终于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他把她的世界毁了,房里的凌乱令人不忍卒睹。
但毁了又如何?她欠他的,何止毁了这些就还得了的。
推开门,他昂首离开,他该想想,他要好好的想想,还有听听看……
“大人!楼下的那些姑娘真的很可怜,除了这里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可不可以暂缓数日再驱散她们?”
他慢下了脚步,“暂缓?”想到这些年来是这些姑娘陪伴着孤单的她,楼令威的心里不禁有一股激荡,“就暂缓吧!每人离去前,再拨个十两资还她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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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他妈的乌龟王八蛋。”这不晓得是第几百次咒骂出口了,小饼气愤莫名的走来走去!几乎踏破了地板。
他真是后悔那天跑来这里找楼令威,结果无端被抓,被诬赖成刺客也就算了,可恨的是,他没有被关进地牢,而是被关进这个到处都是书的地方。书耶!他醒来睁开眼睛就到处都是书,他最讨厌书了,就连作梦都梦到被书追,他这辈子跟书的梁子是结定了,他宁愿处在到处都是蟑螂的地牢。
“放我出去。”他摇撼着房间的门板,也不知是第几十次了。
通常门外是没有反应的,不过,偶尔也有这样的回应,“对不起!小少爷,我们不敢。”
竟然叫他小少爷?分明那姓楼的就是承认他是他儿子了。可恶!老子承认,儿子就一定要认吗?“不要叫我小少爷,我没有那份福气当你们的少爷,放我出去,不然等我出去,我就把你们统统开除。”
然后门开了,一个老头子弯着腰走了进来,“小少爷,我是令尊请来的夫子,来教你读书识字的。”
夫子?读书识字?
小饼觉得头昏昏、脑胀胀,加上几天的抗议绝食,就这么砰一声昏倒了,梦里头净是一本本的书追着他跑,叫着——认我、认我……
不!他不认,他生平最讨厌读书识字了,他不要。
“我的乖孙子,你醒醒呀!不要这么吓女乃女乃,你是女乃女乃唯一的希望呀!呜~~呜~~”
女乃女乃?他什么时候有女乃女乃了?是作梦吧?
但当他睁开眼睛,真的看到有个老女人杵在眼前哭得唏哩哗啦的,他不禁出声,“你是谁?”
“我、我是你的女乃女乃,是你爹的娘呀!你不知道我吗?”
他摇摇头。开玩笑,他连爹都不认了,哪还会认女乃女乃,“你认错孙子了,我爹早死了,除了娘,我什么亲人都没有。”
“你……你这是在怪我当初反对你娘跟你爹在一起?”
勉强来说的话,他的确是怪他们,为何这个女乃女乃不反对到底,逼他们老死不相往来,那这个讨厌的爹就不会来找他麻烦,逼他读书了。
“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好,是我势利,不但毁了我孙子,也害了我儿子,还有我媳妇……”老女人哭得更是凄惨。
他虽然不晓得这个老女人在扯什么,但至少有一件事他知道:不该让老人家如此担心,他忍不住伸出手,撒娇的说:“女乃女乃,你哭什么?你好得很,可以长命百万岁,我保证。”
老人家正要破涕为笑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他——他那个天杀的老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楼令威看他娘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不在老家,怎么跑到这里来?”
女乃女乃似乎看起来有些胆怯,“我接到消息说你有儿子了,所以我……”
“所以就赶来认孙子,看是不是可造之材,如果是,就可以把我这败类舍弃吗?”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这是什么态度?小饼忍不住出声,“你怎么可以对你娘这么说话,”好象彼此是仇人似的,母子不该是这样。
“我还算很客气。”楼令威头也不回的回应,然后彬彬有礼的说:“娘,可不可以请你出去,我有话要问我的儿子?”
儿子?他叫他儿子了!耶!
“你叫谁儿子?我可没有认你。”但小饼的嘴巴却大声反驳。
女乃女乃忐忑的看看孙子,又看看儿子,然后担心的提醒儿子,“你该不会对他不利吧?”
“放心,毕竟虎毒,也不会食子。”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老子有食子的不良纪录吗?
“希望如此!这一次不要再让悲剧发生了。”
莫名的有种害怕涌上小饼的心头,从他第一次见到姓楼的,他就觉得他不简单,心机深沉,“女乃女乃,不要走。”
“告诉我,你跟你娘……这些年来到底是怎么过活的?”楼令威坐了下来,低低的问。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
“你很清楚为什么。”他是累,但脑子还是清楚,他的儿子很聪明,不应该不明白。
“我偏偏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个儿子是在跟他作对吗?很好,有骨气,“因为你在乎你娘,在乎生你、养你这许多年的母亲,你不告诉我,就等着这辈子永远见不到她。”
被狠!他拿他唯一的弱点来威胁他,“但是爹呀!你真的做得到吗?你真的要我们两个人同时恨你吗?”他没漏看他老子一眼,知道楼令威还是认他这个儿子,认他娘的,“想要我告诉你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楼令威竟然妥协了。
“那就是,第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不准逼我读书。第二,不准逼我当官。第三,不准逼我娶名门千金。”想说的话就这么出口了,根本来不及反悔。
“哈!炳!炳!”楼令威的反应是大笑!“很好,有骨气、有担当,这样的你至少不会再犯我当年的错。”只要儿子快乐,他才不在乎儿子要当什么,“坚定你所选的路,不要后悔。”
只是不要再犯当年他所犯的错误。
“我不当官喔?”小饼小心翼翼的提醒。
“不当官就不当官,政治诡谲多变,能不惹就少惹。”这是真心话。
但听在小饼耳里恍如天籁,跟他娘的论调完全不一样,就在这当儿,他决定了,他要变心,他要这个爹,“好,你要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艳日融融,父子交心,但又有谁知道另外一边的心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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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娇容悲情的伏在窗台上,任由一丝长叹逸出口中。自从那天早上醒来,就不见他的人影,问门外的士兵,没一个人愿意说,更不肯让她离开这个房间,只要她想离开,就有一群又一群的士兵全副武装的围过来。
“杜夫人,这是我们大人的意思,你想想,如果你不见了,大人怪罪下来,我们难为也就算了,你那云烟阁怎么办?”
想起楼里姊妹的处境,她就不再多说了。十六年的恩怨岂是短短几夜就化解得了的?可是,至少她想确定儿子的安危,只要儿子安全,他想怎么折磨她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