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爷子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刁。卜杰笑了,“那为何非找我不可?我相信你有一军队的强尼、大卫和丹普森正排队等候点召。”
“我们想要的是你,我和爹地。”道琳毫不避讳地正视他的眸子,这一回没有矫饰与伪装,她就是直接,“你晓得我爹地喜欢你,你走了以后,他没骂我,但跟我生闷气。而我,我想你。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提议。”
卜杰没有第二个答案,“不可能的。”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二个选择。那是什么时候?是他最后一次将偷溜出勒戒所的她从男人堆里背回她父亲家时就已这样向自己做了宣誓;所有努力都做尽,心也被伤害殆尽后,他所能选择的也只有结束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真的,都过去了!
只是道琳仍难以相信、难以理解这层道理。只要她认为还有希望,她就会不顾一切去争取,达到目的方才罢休。
时间!她需要的只是时间,叫她再度信任她的改变。
“杰,至少答应帮我一个人忙,我想借你的地方住。”她知道他目前独居的大厦。只要给她最亲密的空间,力气就至少节省了一半。于是在他还来不及提疑问前就先表达了自己的孤立无援。“一个单身女人在都会区独来独往就够引人注目了,独宿饭店说不定还会惹上不必要的骚扰和麻烦。”
“住饭店才合你的品味,而且做什么都方便,设备齐全。”
“可是你也知道我最怕一个待在陌生的地方,有你作伴,我才不会神经紧张过度。”
“可能不太适……”
“我不会待上很长的时间,或许等处理完我爹地在此地的一些琐碎事务后,我就得飞回去打理公司的业务了。”
搬出骆廷军,卜杰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能再坚持下去了。相安无事吧!或许道琳这趟回来,也许能化解他们之间曾纠结交缠的爱怨;也是道琳学习放掉娇纵习气,真正懂得成熟与了解的时候。
★★★
云霏和卜杰在家门口分手,她看他驾车离去,转身险些撞到一个人!那是志光。
“你怎么会在这里?吓我一跳。”
“我在等你。”志光两手插在口袋中,假装不经意地,“那个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是这里的房东,你们没见过。”云霏不得已撒了个小谎,她不想在此时滋生事端招意枝节。
志光没多问,脚下踢着石子,“走走,谈一谈好不?”
“可是爱咪大概在等我回去吃饭。”
“我刚跟她说过你会晚些回来,不介意吧?”
他们信步散步到社区小鲍园的溜冰场。由于是晚餐时刻,公园里空旷无人,凉风习习,是晴朗无云的夜晚。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云霏倚在低低的栏杆上,手伸到脑后拢拢散落的发丝。
“我要离婚了。”
云霏的手停顿下来。“是你‘想’离婚还是你‘要’离婚?”
“我会离婚的。”
“你才结婚三个多月……”
“感觉上却比三十年还漫长!我她,怎么可能生活在一起?要怎样共同过完这一辈子?”
“可是你母亲不会批准的。”云霏看着他,“你忘了吗?”
“这次说什么也不让我妈影响我的决心,除非她狠得下心叫我一辈子栽进这个有如悲哀坟墓的婚姻里。最近我们家闹得鸡犬不宁,彼此关系恶劣,你一定想不到是怎么回事。”志光坐在铁椅上,“小棋并没有怀孕;结婚以后,我妈催说要陪她去作检查,她才改口说医生的检验结果错误,因此和我妈弄得不太愉快;有一次我被同事灌醉酒,、她听到我整夜喊你的名字,气得一个礼拜不跟我讲话。她心情不好,开始跟我姊吵,跟我妈也冷言冷语的。我妈有次被气哭了,直喊心口疼。人真的会变,尤其女人善变得可怕,是不是?”
云霏不禁在心底暗想:要把这些过错全归咎到那个女人身上也不尽然公平,不是吗?人的确是善变的,尤其是一个等不到爱的女人,怨与怒会让一头小绵羊成为张牙舞爪的猛虎。
“云霏,过去是我犯错,只希望还有挽回的机会,你说呢?我现在弥补,是否还来得及?”
云霏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愕然,志光却将她的沉默当作默认。惊喜地捧住她的手。
“这太好了!云霏,我就知道,你会等我……”
云霏猝然躲开他,“不是这样,志光,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是因为刚才那个男的?”刚刚他就起疑心了。云霏和那个男人熟稔亲昵的举止叫他心生嫉羡,那才不止一般“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他叫卜杰。”云霏不想再隐瞒。让他知道了也好。
志光坚决地摇头,突然有了无比勇气,“不!只要你与他未成定局,我就还有机会。除非,你对我已完全没有感情了。”
“当然不是那样。”云霏真诚地,“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再怎么样,也算是彼此的知己,这是不容抹煞的。”
“这就够了!”他只怕她狠心拒绝他,怕她断了他的念,那他的人生真是一片灰暗无望,“我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你别一下子回绝我!傍我机会,慢慢看我的表现,我会用行动证明我的决心和我对你的感情。”他的轻声软语叫云霏说不出话了,他已如此“谦卑”,处处退让,处处祈求,她一想到这里就硬不起心肠来,不忍伤害他。这念头一激荡,她不自由主叹了口气。
“不要叹气。”志光满抱希望地,“我的问题一定很快就会得到解决,你等着,我不会再错过和你相守一生的机会,我会努力的。”
云霏听了,心底更纠紧了千堆密密麻麻的结。
“昨晚我打了一夜电话,为什么都没有人接听?”一大早,卜杰就赶了过来,一副盘问的语气。
“电话?”云霏将煎好的荷包蛋端到桌上,解下围裙擦干双手,“我整晚都在,到现在还没睡,并没有听到电话铃响啊!”
“怎么可能?”卜杰想到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煎熬似的漫漫长夜。一想到云霏可能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轻柔细语热情如火,就够让他全身热血沸腾坐立不安。待到天亮,知道非跑一趟不可,再不亲自问个清楚,恐怕头发会被自己拔光。“我不可能拨错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
“你的电话确实常常会秀逗,爱咪可以作证,也许你该请电信局的人来检查看看了。”她舌忝舌忝指上的果汁渍,“吃啊,幸福的人才吃得到我亲手做的营养早餐哩。”
“云霏,昨天那个男的是谁?”
原来是他去而复返撞着志光和她了!难为他憋在心里这么久,八成是误会——然而云霏想到自己在不到十二小时内被两个大男人逼间相同的问题,又是同样故作漫不经心实则刀剑都出了鞘的语气,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许志光。爱咪叫他眼镜猴叔叔的那个人。”她想,有必要让他安心,“我们没什么,只是聊聊天,他最近过得不如意,整个人状况很糟。”
“那是他家的事,你又没责任。”卜杰啪地把苹果剖成两半,“那家伙不是结婚了吗?有心事叫他找自己老婆倾诉去,干嘛动别人的老婆?”
云霏心猛地一跳,但故意不动声色,“不知道,他好像打算离婚,也许出了什么问题。”
“是为了你吗?”他又凶巴巴的了,醋味十足。
“那是他家的事喽。”云霏故作漫不在意的,实则芳心窃喜,“喂,卜先生,我也有事情要问你。骆道琳——我指名带姓地叫人请别介意——为什么回来找你?你们‘好像’离婚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