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乌龟;他还骗我说他是属龟的。我算了半天还是算不出他的年纪,之后才恍然大悟十二生肖哪有乌龟排名。我说他是属不知名的怪物类。”爱纯说着说着,不禁失笑了,“他有八分之一的波斯血统,他的祖母是波斯和匈牙利后裔,八岁就成为著名的巫师;二次大战时来到中国,和他的书生祖父一见钟情闪电结婚。不过他与祖母未曾谋面;她婚后第十年,有一天突然神秘失了踪,后来听说终生在印度山区流浪,成为神灵女巫,寻常人还不准见她的面。”
“果然是传奇人物,还未出生前就有连串传奇等着他。”云霏从沙发里滑到地板上,“纯,这次你好像陷得满深。可是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不快乐?”
爱纯笑得有些疲倦,“我只是缺乏睡眠。我并没有不快乐。”
“情绪写在你脸上,一丝一毫都隐藏不掉。”
爱纯望着她,“我该怎么办?你说。”
“既然碰上了就好好去爱,还能怎么办?担心有用吗?”云霏抚着她柔黑的长发。爱纯有头迷死大小男人的黑亮长发,那是她珍爱如性命的宝贝,从十八岁留到现在,从舍不得大力修剪。
爱纯倚在她腿上,“像是得了发热病。”
“我可以体会。”
“老天为证,我真的不想再自找麻烦。唉!简直像自虐!”对感情,她真的有点怕去碰触。曾经以为经历过那么多爱情阵仗后,早晚会磨成金刚不坏之身!直到新的浪潮来袭,才发现自己仍如以往一样脆弱而易于受感动。神话中的火鸟五百年浴火重生,她则是浴情而层层蜕变。也许这一关对她而言是劫数,逃都逃不掉。
云霏此刻却是陷进奇异的感叹里。
她和爱纯是截然不同类型的人,走在迥异的两条路上。眼看着爱纯一路卷进一波又一波情爱漩涡里,她这头却是平静得厉害,宁静到闲散!她也已习惯守住自己这份安宁,不曾把它当寂寞看,因此也不去在意。
她的感情世界从来平静如湖,从未有过一丝惊奇,更别说如爱纯的情爱故事般轰轰烈烈。要说有一些些波澜,也就只有一个许志光,然而他不是属于会起风燃焰的那类人物;他温柔斯文,一如清水;而清水汇入潭底仍是清水。
她拥有自己的世界。
是自己怪异、孤僻的个性导致感情世界乏善可陈吗?云霏也曾如此问自己。
她能在笔下操纵别人的爱情,对于人们的故事也很快就能进入状况,却对导演自己的情节如此无能而被动!
她真的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看来上帝对每个人的考验,不管在质或量上都极为不同。
至于志光是否就是她命中注定的“考验”,她到现在仍无法确定。
“对了,云霏,我一直记着要提醒你一件事。”闭眼憩息良久的爱纯突然睁开眼睛,毫无睡意了,“不是我造谣,我看你得多注意志光一点。”
云霏惊讶地笑着,“他做什么坏事被你逮到了?”
“不是开玩笑;最近我一连在大街上碰见他两次,跟同个女孩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不像生疏的样子。他没看见我就是。那个女的长得很不错,胸部满丰满。云霏,你要小心点。”
云霏大概猜得到爱纯说的那人是谁。虽拂不去心头的不悦与意外,却不愿表现出来。她故意轻描淡写的带过——“那大概是他干妹。我见过一次。”
“干妹?我还以为那是二十年前文艺小说中才有的名词b”她嗤之以鼻,“少傻了,男男女女就是男男女女,哪来什么干哥干妹?都是障眼法啦——专蒙老实人的眼啦。别看那个许志光人挺老实,男人都是差不多的——抵抗力差不多一样弱。何况那女的条件真的不差。”
“这就是你对男人的总评?”
“没错。你是写小说的,就算不了解男人,总该了解女人吧?女人在这世界上最大的天敌不是男人,而是另一个女人。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劝你要提高警觉。有时候给男人自由不是放牛吃草般全然放任不管,无为而治那一套只适合古代,现代社会的诱惑太多,管理方式该换了。风筝玩够了时要记得收线。”
云霏只是笑,什么表情都没有。
爱纯再添一句作注解——“当然,若你是真在乎这个男人的话。”
第六章
卜杰才走过草地,一颗小圆石子咻地飞到他脚边,算是场小虚惊。天外何以会飞来石头?他抬头四望,瞥见站在树丛间的爱咪。
他赶紧阻止——“别扔石子,有人。”
这位胖小姐掀掀嘴角,很高傲地回答:“我就是看到有人才丢的。”
卜杰反倒笑了。胖小妞气鼓鼓的样子很逗人,像动画片里正值求偶期的大眼蛙,“我又不是你的仇人;再说要比武的话,你也不见得能赢我哦。”
“我跟男生打架一向打遍‘附近’无敌手,他们统统怕我。”说完她就不再理他,丢掉剩余的一颗石子,径自跑开了。
卜杰好奇地跟在她背后看她忙些什么,怎么会半晌不见动静?原来她跑回后院台阶上的“宝座”,正低头专心在画画;微风吹着她的短圆裙,扬呀扬的,小圆鼻尖上凝着颗汗珠;她全神贯注,全然不知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你喜欢画画?”他自觉像个多事的欧吉桑般东问西问的。平常他并不特别搭理小孩,更对不断啼哭兼吐女乃的女圭女圭退避三舍;然而这小胖妞与众不同,她和她那个疯狂的阿姨一样不同凡响。
爱咪抬头朝他扮鬼脸,但总算没有赶他走的意思,“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如果她霏霏阿姨当他是蛇蝎,她就视他为奥虫。
卜杰不禁怀疑地抹抹鼻子,心想:几时自己成为这么讨人嫌的拒绝往来户了?
他蹲下,“喂,小妹,你干嘛这么讨厌我?我是你爱纯阿姨的哥哥,这你总知道吧?”
“你们一点也不像。”爱咪甩也不甩他,“还有,我不喜欢人家叫我小妹,听起来好像餐厅小妹。我有名字的,虽然我还没上幼稚园,可是我有真的名字,我叫叶爱咪,很好听吧?”
“好,我不叫你小妹。爱咪,现在我们可以做朋友了。卜叔叔是好人,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每个人都会说自己是好人。”爱咪用拇指沾了沾口水抹去多余的半笔画痕,放回红色,取出一系列的蓝色,“像霏霏说没有哪一个变态会在自己脸上写‘我是’四个字的道理一样。”
卜杰觉得简直啼笑皆非!看看叶云霏奇特的行为模式果真教育出独树一格的爱咪!才五岁的她活月兑月兑是翻版的小叶云霏,伶牙俐齿,还有漫天奇说异论。危险啊危险!
“那你为什么会讨厌我?总有理由啊。应该不是我长得像魔鬼吧?”
“不,其实你长得还不差,”她仔细打量他,“很不差。不过你心肠太坏,你要赶我们走,霏霏说你还有很多计谋,所以她被你逼得不得不出去找房子。”
卜杰索性在她身边坐下,“你阿姨出去找房子了?”怪不得老半天没听见她的声响动静!他还以为她又在蒙头大睡;以往她总是在爱咪受难时如捍卫战士般现身,今天不见了她,还真感到无趣。
“是啊!她昨天沿路撕了好多红单子,今天还规划好了路线准备在寄完稿子后去看房子的。霏霏说人要有骨气,我们会尽快搬走。尽快?为什么要尽快呢?她说等我长大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