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以前很喜欢他,常常说他是你的忘年之交,又说他这个人的优点多的数不完,遇上他是……”
“那是过去,等我知道事实真相后,又另当别论了。”
星苹站到她眼前来,直瞧着她。“姐,你该不是爱上他了,才难以接受这件事吧?”
星云瞪她。“胡说八道。”
星云敢肯定自己对何尧天从没有牵涉到男女之情,她只是把他当作朋友而已。
“那是有可能的。任何一对男女都有相爱的可能,只要他们没有任何血亲关系。”星苹想想又补充。“不过还是有之爱,连续剧都演得不要演了。”
“不是那样。”星云付之一笑。“我没有爱上他,你不要再乱瞎扯了。”“难道你不想再见他吗?我觉得他会很难过的。”
“我是不想见,永远都不想。我的心情,你是不会懂的。”
“不,我懂。”星苹与星云的脸庞相对,她们俩是如此相似,而且大多时候,她俩的心灵是相通的。“我们是彼此无法分割的一部分。记得吗?我们都是彼此的二分之一,没有人能比对方更了解自己,我们要在一起才完整。我知道人的感觉,以及矛盾,我也跟你一样,想见他,又不想接纳他;曾经我也好想有个有爸爸,如今又抗拒他的出现,差别在于我不像你有过和他共处的经验。其实姐,你知道吗?关于这一点,我挺羡慕你的,至少你知道这个爸爸是什么样子的,即使那是在他还没以爸爸的身份出现的时候。”
星苹这一番直接的话令星云无言以对。“你们难道都不生气吗?”他曾经选择放弃我们……”
“或许他真的有他的无奈,没有人有权追究。更何况连妈都说不出恨字来——我们晚辈的能说什么?感情的力量……”
“妈还爱他吗?妈说过?”
“姐,你以为什么能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付出所有,而一辈子无怨无悔?”星苹的眼神澄澈清灵。“要不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妈或许不会对另一个好男人的努力付出视而不见。”
星云却神秘一笑。“苹,我发现你对感情的心得有增加哦!有实际的体验,成效果然不同。”
星苹死不承认,装糊涂。“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了!楼上那个制造噪音的,你没发现我很久没敢批评他了?我得为将来打好关系,不过他要先学会讨好我,过了我这关再说。”
“你听妈说的?”星苹心直口快,不懂得遮拦。
“我有眼睛,还是慧眼、千里眼。”星云俯过去,两手大大掰开眼皮。
“不好玩,你们统统知道了。”她不太满意。
“好玩,才开始呢!”星云凭直觉为星苹提出建言:“那家伙恐怕难缠,我有预感你要受不少罪;不过你有我们作靠山,那家伙肯定跑不了的。”
???
夜凉如水,连秋虫都收敛了歌声。这样的夜晚与廿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醉人,但对并肩而行的两人而言却已错过不少时光。“跟你说了不要再来,为什么还来呢?”伟如打破了沉默,却不似上回的冷漠刚硬。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忍心拒绝我吗?”
迎视他深沉的眼神,伟如突然有些恍惚,时光像倒退到廿年前。那时她眼里只有他,以为他是天,是唯一;她有太多的憧憬与美梦,以为幸福的日子将会持续下去,但万万没想到,事与愿违……匆匆廿年已过,如今人事全非,睽达廿年的情感可还存在?可能还原?
“还需要说什么?现在再说什么不是太晚了?”
“永远不算晚,只要我们都在,一点也不嫌晚,除非,你心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已经容不下我。”星云说的那些事,让他坐立不安,非证实不可。
伟如不解地望着他,一时不知如何答起。
尧天又问:“你对我,还有感情吗?”
伟如深深地望着他,良久,伸出手轻抚着他的面颊,用这个动作说明一切。然而当他想握住她的手腕,她却避开了。
“为什么?”
“太晚了,已经太晚了。”
“不晚!只要你肯给我机会,一切都不算迟。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母女。”他温柔地偎紧了她,看着她后侧的轮廓;她并没有改变多少,一样朴素,一样简单,但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让我表现给你们看,也许以往亏欠你们的永远无法弥补回来,可是我会尽力。你们都是我最重视的珍宝,真的!小梅,相信我,我不想再错过任何时光。现在好不容易又找到你,我不会再让你们吃苦,让我来照顾你们,让我尽做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负的责任,我会加倍努力……”
伟如只轻轻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话。
“我了解你的心意,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我看不出来为什么不可能。”他温柔地扳过她的肩,尝试说服她:“小梅,还记得我们在一起有多快乐吗?你回想看看,我们错过了太多,不能再蹉跎下去了。”
她不需要回想,那过去的点点滴滴多年来都好好地收藏在心底;然而那份慌乱,却压迫得她喘不过来。
“我还需要想一想,这一切对我来说太快了。”
尧天决定不逼她。“我知道是我太急躁了,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等你想通了、愿意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点,要让我时常来看你,不要再拒绝我,好吗?”
???
星苹打开木门,迎面扑来的是股醺死人的酒气!
这个人又喝酒了!她好脾气地捡起满地的酒瓶。“跟你说不要喝那么多酒……”
一声大吼差点让她吓破胆。“不要你管!你走开!你下去!不要管我!”
倒在床上的常宽脸色诡异得可怕,像凶神恶煞似的,口齿不清。但骂人还挺俐落的啊,星苹暗想。“你干嘛?大白天好好的不弹琴,还喝酒喝成这样,分明是虐待自己嘛……”她想去扶他。
他猛地把她推得老远,她跌到地上了。“跟你说不要管我!你滚!”
星苹忍痛抚着腰站了起来,心想:他喝醉了,不要跟他计较。她到外间的小水槽帮他拧了湿毛巾来,这时常宽已经安静许多,不再恶形恶状,只是仰躺着,嘴里不断嚷叫:
“真他妈的,一堆势利鬼!一堆庸俗的老怪物!”
“讨好市场?门儿都没有!没有好的东西,市场在那里?简直把听众当作只会尖叫和亲近偶象的白痴!”
“狗屎!去他妈的狗屎!”
星苹知道他一定又碰了钉子,一时不如意,气闷不过才借酒消愁。她细心地为他擦脸,他脸上都是冷汗,眼角的水滴不知是汗仰或是泪水。她转身欲洗净小毛巾,他却一把拉住她,声音沙哑的说:
“小苹果,不要走。陪我。”
她没见过他这么无助虚弱的样子,心头一慌。“我不走,我在这里。”
她轻手轻脚在他身边躺下,床很小,她就紧挨着他;动也不敢动。常宽忽然惊天动地呕吐起来,呕了一阵,又拎起酒瓶猛灌算漱口,星苹在一旁看得手足无措,不知帮他好,还是扔掉所有的酒瓶才好。
他躺着,像死一般,但星苹竟看见他紧闭的眼睛流下泪来。这次她确定了那不是汗水,他竟然哭了!常宽竟然难过成这样?她心急地俯近他,轻轻地把唇覆在他的眼上,像怕弄痛他,怕惊动他。
常宽张开眼。“小苹果,你不必这样……”
她静静凝视他。在这么静的黑暗中,她只看得见他的眼睛,燃得灼亮的眼睛。“是我自己要做,我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