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若他的心死了,她又将依附什么而生存呢?
一个口口声声宣称爱她的母亲,竟是亲手将她推入这样痛苦探渊的刽子手,这才是最最可笑的。
“浩扬,我不能丢下妈妈不理。”
“你又来了。”
“你别这样,她是我母亲,她很孤单的一个人在佛罗里达,教我如何不管她?”
浩扬再也坐不住,他站起来踱步到窗前,他快窒息,洁昕竟又拿这责任的帽子扣住他。
“原谅我。”
“难道我和你母亲就无法共存吗?”
“除非你们把我劈成两半。”洁昕苦涩的说。
又或者她死,她相信死亡只是的毁灭,而她的灵魂便能同时拥有他们。
多好。这是她最期盼的结果。
“你母亲来,就是为了将你带回佛罗里达?”
“她只有我一个女儿,只有我可以依靠了。”
“那我呢?”浩扬痛苦的问著。他不愿增加洁昕的困扰而为难她,但他更不愿就此失去了她。
“我──我不知道。”
“你不能不知道。洁昕──我等你。”
“不──”她慌了,这不是她要的,她怎么能要他等她呢?
“不?”
“等?你等什么?等我妈百年之后吗?我身为人子,如何能对自己母亲做出这样的诅咒?”
“我不是这个意思。”
洁昕坐在那儿,整颗心都揪在一起,要与他分开,她又何尝不是心痛万分?但她没有资格要求他等她的。“别等我。我不能忍受你这样漫漫无期的等待。”
“没关系,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我飞去佛罗里达,我们不就可以见面了?”
“不可以。”
让她母亲知道他们藕断丝连,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她那所谓的“保护她”,浩扬又会倒楣,到时候谁来救他呢?
“教教我该怎么做?”
“你该和诗晴结婚,我根本就该在台湾见到你,就滚出你的生命,那什么也不会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闭嘴。”浩扬来到她面前,制止她这么说,她怎么后悔起来了?她怎么能后悔?“你后悔了?后悔了是不是?我很抱歉为你带来那么多矛盾,但我是真心爱你。每次见你这样痛苦,我恨不得以身相代,为你减轻一些折磨。”
“但我要如何要求你等我?我没有资格。”
“你有。”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温柔的说:“因为我爱你。”
“浩扬,你要我怎么说才明白?”
“让我等你。我知道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我没有再八年的时光给另一个女人,你等了我八年,我可以等你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们能感动你母亲。”
“浩扬──”洁昕再也无任何话阻止他了,她忘形的搂著他的脖子,扑进他的怀里。
她相信,她绝对相信浩扬会等她──一辈子。
但她能要他如此吗?
她不要,她不要他忍受孤单和寂寞,她不要他和自己一样,为紧守一个承诺而痛苦、寂寞。
他要快乐起来,她不顾一切的牺牲,就是希望他能快乐。
突然,一个念头由她脑中闪过。她在他耳边低声问:“你有没有空?我好想到你的农场去,不管我要不要走了,我们去农场一趟好不好?暂时忘掉一切,就我们两个人去玩一天,一天就好。”
“如果可以,我希望农场能够留住你──一辈子。”
“可以、可以的,能够选择的话,我甘心被你锁一辈子,只要你陪著我,哪儿我都不想去。天涯海角,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属。”
“洁昕!我爱你,我爱你。”他热切的喊著,使洁昕的心沸腾了起来。
“我也爱你,浩扬。我爱你。”
“我们立刻出发去农场玩一天,任何事回来再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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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他们抵达农场。
如今已是深夜时分,他们却坐在屋里泡茶,两人都想把握这相处的每一秒,不愿浪费这美丽的环境。
她从未像这一刻殷切希望时光就此停住。洁昕偎在浩扬怀里思忖著。她愿用一切来换取这一个心愿。
“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过明天,太阳永远都别再出来?”她孩子气天真的问。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唯独这一件,太难了。”
“人为什么留不住时光呢?”
浩扬的手环住她,轻弄著她的耳垂。“可能因为人只有两只脚,所以跑不过时间。只能干瞪著眼,看它一分一秒的溜过。”
洁昕拿起身旁的沙漏,摆在他眼前,“你知道吗?以前我好喜欢看这个,见它一点、一点的滴著,我会好开心,今天我却好想砸了它,有什么可以教它停止再滴呢?”
“别傻了,沙漏没有错,错的是人把握不了时间。”
“浩扬。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想我?”
“你不会离开我,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使你离开我。”
洁昕吸了口气,悲裒的说:“除了死亡,死亡是最无情,也是最无奈的。”
“洁昕──”
“死亡分隔了陈路和政宜不是吗?”
“死亡带走了政宜,为陈路带来的却是一辈子的痛。”浩扬停了一下,叹口气才又说:“我绝不容许你这样残忍的离开我。洁听,没有你的日子,我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生命便不再有任何意义。”
“有时候,人生有很多不得已。”洁昕尝试著劝服他。
“如果死的是我,你要怎么办?”
“除了生死相随,我能怎么办?不过你不会死的。”
“你刚才说──”
“说什么谁管得著?我不许你死就是不许。”
浩扬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骂道:“你这个小暴君,又专制又蛮横,我怎么会爱上你呢?”
“你偏偏就是爱上我了。现在,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别说一件,千万件我都答应你。”
洁昕抓住他的手,固执的说:“不许赖哦!君子一言,什么马也追不上。”
“千里良驹呢?我的马厩里──”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她爬起来面对他,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对著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逼于无奈,不得不离开了你──譬如我死了──你一定要再找一个伴侣,陪著你共度余生,千万别给我玩那个生死相随。你发誓。”
“我不发。”浩扬气得缩回自己的手,“你今天怎么搞的?我们是来度假,为什么尽说些扫兴的话呢?”
“你先发完誓,我就不扫兴了。”
“我不发。”
“你骗人。”洁昕转过身去,气呼呼的说:“刚刚才说什么都答应人家,现在要你发个誓都不肯,我再也不理你这个大骗子。”
“是你哄我上当的。”
“那是我的错了,你的话可真容易追,连乌龟都追得上了。”
浩扬从后面抱著她,笑倒在椅子里。“你这个女暴君,发誓就发誓,我不搞生死相随那一套行了吧!我留在阳界,为你独守做老男人,和陈路做台湾最后两个没人要的老男人,你就在阴间幸灾乐祸。”
洁昕靠在他胸前淡淡的说:“我不会幸灾乐祸,我只为你心疼,为我们的无缘叹息。”
“昕──”
“记得我告诉过你,人活著有他的责任必须去尽。生死相随并不难,反而,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才是勇者。”
“可惜我不是勇者。”
“你必须是。”她这回可急了,他总是这么教她放不下。“答应我,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会和陈路一样做个坚强的勇者,会坚强活下去。”
“人生没有你,我连活下去都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