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以后,玉夭狐疑地盯着翘楚那张完全没有意外的脸庞,心里估模着,多半是他放的水。淮南王世子没有大动干戈,巧妙地把阎王寨这个心月复给收拾一番,让当地的几个部落欢欣鼓舞,纷纷送上贺礼。
其中让玉夭最为纠结的一项是——
女人。
不得不承认,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部落筛选出的小泵娘,要多甜有多甜,配着那丁当环配作响的彩色族裙,看上去粉雕玉琢,如精美的瓷女圭女圭,能歌善舞,令她这个自负擅艺的天香楼花冠也自愧不如。
十几岁的少女似含苞待放的花朵,等待惜花之人的呵护与疼爱。
她一早不是那个妙龄了,在还是那个岁数的时候就被卖到青楼做烟花女子,哪里舌忝尝过无忧无虑的滋味。
她怎么比得过她们?
包让玉夭意外的是翘楚的态度,他,照单全收。
竟然没有拒绝?!
男人啊男人,一旦剔除仙籍,终究也不过是月兑不离声色场的男人。她什么都没说,翘楚也没有听她发表看法的意思,等安顿好守备军,淮南军大批撤离这一代地域。坐在马车里望着欢送的乡民,她不由得叹口气。
同坐在车里的女孩是部落族长之女,名叫笼沙,她好奇地眨眨大眼,“姐姐,你心里不开心是不是?”
姐姐?玉夭惊道:“你怎知晓我是女子。”
“是世子说的。”笼沙笑盈盈地解释,“他跟我说要叫你‘姐姐’,又吩咐,以后咱们会是很好的姐妹,会一起在淮南府做个伴儿。”
原来他已打定主意。
玉夭一抿唇,“不敢,小姐是族长之女,玉夭仅仅是个随侍。”
“随侍可以坐马车的吗?”笼沙偏着头问,一脸天真。
玉夭一窒,“大概是为了方便我照顾小姐。”
“我听说行军打仗是不允许带女子的。”笼沙托着下巴说,“但姐姐例外,世子就带了你随行,说明姐姐在他心里很有地位。”
“你喜欢世子吗?”玉夭冷不防问。
笼沙陷入迷茫,“我不知道啦,阿爹只跟我说乖乖跟世子走,不但可以见到娘,以后荣华富贵都不用愁。”
好一个没有心机的女孩。
玉夭心忖:若将来自己不在,能有这么个姑娘陪伴翘楚后半生,难道不是美事?她又何必摆出冷脸给人家看?狐翘楚是言而有信的人,娶了笼沙就绝对不会弃她于不顾,那么就算恢复记忆,就算割舍不下与她的孽缘,也不至于在她死后丢下一切随她而去。
殊不知玉夭这番心态与狐翘楚当时要她生下狐子竟如出一辙。
“好妹妹。”她打定主意改变态度,微笑道,“你说的没错,好好对世子,将来对你对你的家人都有好处。”
“真的吗?”笼沙小心翼翼地求证。
“嗯,你只要抓住世子的心,让他对你百依百顺就成。”想到难缠的王妃,玉夭又加上一句补充:“不要去招惹王妃。”
“王妃很凶吗?”笼沙皱起眉。
“也许对你不会。”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看到你很少会有人凶得起来。”
小泵娘天真烂漫应是人见人爱,再说她是淮南边境部落族长之女,对淮南王府有相当重要的奥援,王妃没有理由把这么重要的媳妇推出去。
或者说,只要儿媳妇不是她,应该问题就不大。
一想到王妃,不晓得是不是太过敏感,玉夭脑海里总浮现厨子大哥说过的话,照常理而言,母凭子贵的王妃应是和她唯一的儿子感情甚好,为何翘楚在桃都山那会儿会说出王妃不是他母亲的话?
第8章(2)
正在疑惑之际,翘楚掀开马车帘子一探头,“两位谈得很开心嘛。”
“是呀。”笼沙笑嘻嘻一抱玉夭的手臂,“姐姐是大好人,还教我怎么——”
“世子外面还有很多事要忙。”赶忙打断笼沙的话,玉夭冷淡地说,“我们两个会照顾好自己的。”
翘楚勾起唇角没说什么走了。
笼沙盯着玉夭,“姐姐你不喜欢世子吗?”
“为什么这样问?”她若不喜欢他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你看世子的时候,两眼都在喷火。”笼沙夸张地形容。
玉夭反问道:“是吗?我这么厉害早就去上阵杀敌了,还用得着世子带队?干脆直接去喷一把火,淮南边境都安定了。”
“呵呵呵呵……”笼沙“格格”笑不可抑,“那不是寸草不生了?”
玉夭没有笑,心里弥漫着淡淡的惆怅,不知何月何日才是尽头。
实在羡慕眼前的小泵娘,她一点烦恼都没有。
一行人马凯旋而归,到淮南王府已是三日后。
让玉夭颇为不解的是,当翘楚把笼沙带到王爷和王妃面前时,王妃不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充满惊恐,老王爷听到翘楚说打算迎娶部落族长之女,瞅了瞅站在旁边的玉夭,似乎对不能履行与玉家的婚约而遗憾,咳嗽几声没说什么,借故躺下去歇息。
翘楚说要忙公务去了书房,只剩下茫然无错的笼沙和玉夭。
“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再迟钝的人也不会对那么僵硬的氛围无所察觉。
“不要担心,没事。”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小院,“大概是大家没想到小姐会来,一时觉得准备不足,怕怠慢了你呀。”
“真是这样吗?”笼沙又有了甜甜的笑容,“我看你们的穿着都和我不一样,会不会是这样让他们不习惯,那我可以换掉的,阿爹说入乡随俗,让我不可以任性,不然被赶回去的话是族里的奇耻大辱呢。”
“你不要换装。”玉夭怜惜地模模她发丝上垂下的缀饰,“人离乡贱,物离乡贵,没有什么比从小到大都在身边的东西宝贵,也不一定要和别人一样,你有你的特色,这是你很重要的东西,也许世子正是喜欢这样的你呀。”
“姐姐你真好。”被她一番话说得什么烦恼都没了,笼沙扑住她,“以后就算别人都不理我,有姐姐跟我说话,我都不会觉得寂寞。”
“傻姑娘。”玉夭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姐姐换了女装好漂亮。”笼沙的双眼不住打量恢复一袭火红流裙的她,“真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如果常常笑,就更好看了。”
“我是老女人啦。”她耸耸肩,“花无白日红,再不浓妆艳抹一下,怎么见人?笼沙你是妙龄少女,要好好对自己。”
“哦……”
老实说笼沙并不太清楚玉夭话里的含义,只是在她眼里,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满面尘霜极是沧桑。
“你好好休息下。”玉夭把床铺整顿好,“估计晚上会有王府家宴。”
“哦。”笼沙没多想,乖乖躺好休息,一路上舟车劳顿,她也确实乏困。
玉夭安置好她,转而出屋,本想去看看翘楚有没有按时换药,刚走到门口,遇到迎面而来的王妃。
“王妃是要找笼沙小姐吗?她刚歇——”
“我是找你的。”王妃说。
玉夭一愣,“找我?”
王妃身边的丫鬟不满道:“王妃不能找你吗?”
“杏儿。”王妃第一次制止了丫鬟的无礼。
玉夭察觉到哪里不太对,主动一欠身,“既然这样,王妃,我们借一步说话。”
王妃见她既往不咎,识体至此,也有些动容。
“好。”
三个人走进一处郁郁葱葱修竹林里的花园,杏儿守在月亮门处,由王妃和玉夭一前一后踩着石子小路,走到简约素雅的小亭子里。
“有话请说吧,王妃。”玉夭转过身选择开门见山。
王妃的双眼透在波光凛凛的池面,好像在看莲蓬下的金鱼,又似在寻觅夕阳映衬着下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