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她稀罕的人不就在眼前?
皇上下旨封断天河为玉峡关驻守,协同西藩王理事,呼延大军回京的途中,太傅柳下少争却染病,御医束手无策,不及十日一命呜呼。
少年皇帝哭得比父皇殡天那日还要悲痛。
但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沉沦在失去左膀右臂的日子里,呼延颇黎与三藩王的战事已臻白热化,按柳下少争“生前”的部署,泾阳出面收拾残局,一方面指挥大军生擒三位藩王,一方面在呼延颇黎战到无力抵挡又对她全无战备的情况下,顺利将之入狱。
少年皇帝取出柳下少争为他罗列的呼延颇黎《十大罪状》公布天下。
至此,呼延皇朝内忧外患一一平定。
待到论功行赏之日,泾阳无心多留,请假要求回双城探亲。
少年皇帝考虑到大半年来都是靠“楚山孤”整顿军务讨伐反贼,也该适当休息,这才答应,并在“他”临行前多番嘱托,希望大都督早日归来。
遍心似箭的泾阳多日来无法入眠,尽避柳下少争表示他的诈死是为了月兑身,然后寻找楚山孤的下落,但夜间观看星象,怎么也找不到那一日他告诉她的本命星。找不到本命星有两种可能:一是修行高深的人可以操纵本命星,让本命星在群星中消失;再有一种可能就是身死魂飞。
偏偏柳下少争为了改天时而折寿,身体受到很大的创伤,再厉害也不可能使自己的本命星消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这要她如何相信?
只是,再怎么心烦意乱,她仍是要咬牙把该做的事做下去。褪去易容的假面皮,好不容易回到月城,哪知更令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第10章(2)
客厅中,除了“大管家”莫焉非,还站着三个人。泾阳认得,一个是她的恩师灵帝,一个是告病退隐的柳下师,一个是……楚山孤!
“你——你们——”
一时间,她踉跄倒退数步,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流觞剑。
不该凑在一起的人都凑在一起,意味什么?
柳下少争,还有她,是不是……
全被蒙在鼓里?!
莫焉非坐在大厅正中,见她面色难看,索性开门见山道:“泾阳啊,焉非伯伯以前怎么教你的?见了长辈不该行礼么?”
“你真是我的焉非伯伯?”莫泾阳颤声道,“你——星之域的域主——潜伏在我家这么多年,骗得我们姐妹好苦。”
“骗?泾阳,你太年轻了……”莫焉非呵呵轻笑,“真正的骗不是这样的,再说,对你我怎么舍得?你那伟大的娘,当年给我治伤时还留了一手,在药中下了一种特殊的配方当引子,每五年须再用一次,否则必死。”
“我娘知悉你的身份?”她感到不可思议,“那你如何活到现在?”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以前莫焉非吃药,都有她的小半杯血加入,虽然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但幼时答应过娘亲也就这么做了下来。
“想起来了?”莫焉非的眼底没有了笑意,“救了我之后发现我的身份特殊,怕我害你们姐妹,就把配方给你妹子保存让她死也不得外泄,再以你的活血当引子,双管齐下牵制住我,让我不得不在双城潜伏多年,助你协理大事小情。”
“娘……”母亲的良苦用心莫泾阳今日才明白,只不过,眼神落在另外三个人身上,走上前一指灵帝,“师父,你不是与我师兄有约,不得私出孤雁峰?”
灵帝抓抓头发,似乎很是无奈,“少争小子确实厉害,但再厉害的阵法也不可能控制我十几年,真没办法,我老人家不是出不去,而是不能出!一切都是为了主公的大业,也是为了少主人呀。”
“少主人?”泾阳的视线缓缓转移到一脸得色的楚山孤身上,然后飞快掠至柳下师,“柳下少争不才是莫焉非的儿子?柳下大人,既然你知道楚山孤平安,为什么还要师兄答应你保护他的安全?”
“谁说我是柳下大人之子的?”楚山孤仰天大笑,“贤妹,让愚兄来告诉你真相吧!当年爹兵败,为了避免后代被呼延皇朝的人灭口,让飞仙和柳下大人一人带走一个孩子,而我就是飞仙领养长大的那个,你的师兄,就是柳下大人所带的。”
“那为什么——”
“你觉得我和柳下大人很像?”楚山孤挑起眉,“那是因为他是我娘舅,当然和我眉眼之间很像。”
“两个儿子……”泾阳睁大了眼,“那你和柳下少争是……兄弟?”
“同父异母的兄弟。”楚山孤一撩发丝,也坐了下来,“柳下少争算是我的兄长,嗯,这位兄长确实厉害,他出生时,天上霞光万丈又有彤云万里。飞仙说他是百年不遇的鬼才,但也会带来无尽祸端……既如此,当然是让兄长尽情施展才华,把他的‘才’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你说是不是?”
泾阳“啪”一声一记耳光,甩到他脸上。
楚山孤眉眼有一丝狰狞,但眼角扫到莫焉非的眼神,没有妄动。
“我这一巴掌是给谁的,谁心里清楚!”泾阳愤怒之极,“因为他有才,利用他的才利用得彻底,等他耗尽命格,再由楚山孤继承大统,如此既不会给星之域霸主的地位带来威胁也不会带来其他难以预料的祸患,好,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好!不愧是柳下少争尊敬的柳下大人,不愧是我们亲爱的师父灵帝,也不愧是一代枭雄星之域域主!”顿了顿,也不由得大笑,“柳下少争这个大傻瓜,死得活该,自以为聪明,殊不知为别人铺好了路,也送自己一步一步下地狱,好,实在是好……”
柳下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莫姑娘你不要激动,少争,少争也是我们的少主,大家不会亏待他……”
“不会?”泾阳犀利的眼神瞪过去,“师父,你来告诉柳下大人,柳下少争的本命星还在不在?”
灵帝低下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啊?”泾阳哼笑道,“要不要我来告诉他们——柳下少争已死,死得干干净净,你们可以放心坐享其成!柳下大人,师兄为了他父亲的霸业不惜逆天时折寿,为了答应你的承诺,拖病四处找寻楚山孤的下落,到现在……死了,死在一个我找都找不到的地方,也许尸骨无存,也许挫骨扬灰。你们一个一个都很厉害,不费一兵一族,靠三张莫须有的狐皮就能江山在握,笔官会在史书上大大地为你们歌功颂德,尤其是你,忍辱负重的柳下大人呀……是不是?”
柳下师被她讽刺得如狗血喷头,眼前闪过柳下少争儿时坐在膝上念诗,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竟是泪如雨下,急促的呼吸让他上不来气,若非灵帝在后面支撑,为他注入源源不断的内力,怕是已昏死过去。
莫焉非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冷不丁站起来,一挥袖道:“泾阳,双城都是你的,楚山孤会跟我走,你最好记得五年一次的送药,否则双城永无宁日。”
说罢,几人鱼贯而出。
下人都在外面不敢靠近,空荡荡的府邸只有泾阳独自一人,望着檐角挂着的灯笼,耳边尽是那人温柔的呼唤,却看不到,抓不着,毫无一丝温度,再也无法压抑痛哭出声。
“傻子,你哪里聪明了?”
日子过得很快。
距离星之域域主统领修罗渊在玉峡关的旧部以及攻占京城改朝换代已有三年,期间江湖传闻,飞仙和武皇同归于尽,灵帝昙花一现之后再度退隐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