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澈将信将疑,“真的?但朕还是有些担心……”烦躁地一甩五爪龙袍,“朕早前就跟太傅提过,治国参政,带兵打仗,朕都是外行,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一定要立朕为帝?皇叔既然智勇双全,让他做了皇帝岂不皆大欢喜。”
“皇上——”柳下少争脸色一沉,“这些话也就是在臣跟前说说,千万不可在其他人跟前提起半个字。”
“太傅……朕现在实在没办法……”呼延澈一抓柳下少争的袖子,“所有人都在等朕妥协,朕……朕是走投无路了。”
“皇上镇静,且听微臣说。”柳下少争在少年皇帝耳边低语道,“这一次您必须要御驾亲征,如果新帝临危退缩,那么前军将士将如何奋勇杀敌?右将军文武全才,必然可以保护皇上的安危。”
连柳下少争都这么说了,呼延澈的脸一片惨白,全身无力,“太傅……朕……朕想让你随军前行。”
柳下少争淡笑道:“有何不可?”
第9章(2)
于是,在柳下少争的劝说下,呼延澈心不甘情不愿地准了摄政王呼延颇黎的奏本,亲自任三军主帅,右将军“楚山孤”代替百里封疆,成为新一任的大都督。三日后,全军启程赶往玉峡关。
大军前行的途中,泾阳来到柳下少争所在的中军人马跟前,请他单独一谈。柳下少争心知她必有很多疑问,笑了笑,两人并肩策马,在距离皇辇一定的距离随行。
柳下少争递过去一袋水,“宫里上好的茶,喝两口吧。”
“你还有心情喝茶。”泾阳对他的淡定不以为然,“这次,你实在不该劝皇上亲征,连自己都跑来掺和。”
“为什么?”柳下少争不像其他人身穿戎装,仍是文士打扮,自在摇扇,“你觉得很危险吗?”
泾阳肃然道:“当然,我虽已按照呼延颇黎所说的将百里封疆手下的将士收在麾下,但那些人并不心服,王爷是想利用这次出兵来消磨沙漠之鹰的实力和锐气,打败修罗渊就最好,便是战败身死,也让他心底落个干净。”缓了缓,见他没有答腔,又说:“皇上一离开京城,王爷在朝中一手遮天,到时百里封疆留下的沙漠之鹰不管是胜还是败,对皇上和你都没好处。”
柳下少争又饮了一口茶,才说道:“担心什么,有你在,我很放心呀。”
“我不是大罗神仙!”泾阳对他这么放任自流的态度无奈之极,“就算莫焉非曾教过我带兵打仗之道,也只能用在战场上,朝廷的勾心斗角并不涉列在内。”
柳下少争示意她少安毋躁,“你只管做你的就好,其他并不用担心。这一次让皇上出来,就是要呼延颇黎尽情耍他的手腕。”
“你——”
“其实这次修罗渊出兵并不正常,按照楚山孤取走狐皮的情况来推,飞天境和修罗渊都应该以协助他取得宝藏为主要目标,现在呼延皇朝正逢国丧,他们完全可以息事宁人,趁机来休养生息,但偏偏相反选择主动挑衅,必是修罗渊内部的人有问题。”柳下少争墨色一般的眼神透出清冷的幽光,“而朝廷那方面,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皇朝想要除内乱,也是一次大好的机会。”
“怎么说?”泾阳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朝廷的精锐沙漠之鹰远赴西北和此处藩王联手大战修罗渊,那么素有反意的另外三位藩王如果受到挑拨,又会如何?”柳下少争冷笑着一抖扇子,“只有‘沙漠之狐’的呼延颇黎老王爷多年不曾出战,是否能够抵三位藩王的逼城呢?”
“你不怕三位藩王占据京城?”泾阳睁大了眼,“那呼延皇朝照样陷入内乱。”
“哈,不是还有我们吗?”柳下少争的扇子轻轻一抵下颌,“等沙漠之狐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内外夹击灭了三位藩王,那时的呼延颇黎,是功是过全在皇上的一句话,又有谁有资格说半个‘不’字?”
天!懊说他太大胆了吗?泾阳不由得上下打量起他。
柳下少争对她的反应很是有兴趣,“怎么,你觉得我很可怕吗?”
“是啊……”泾阳没好气地说,“哪天被你暗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柳下少争真想把她抱过来亲上一亲,这小女子分明是越来越大胆,只有她质疑他、质问他,什么时候轮到她怕他?
“不过……”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赧然,泾阳转移话题,“我很奇怪,你怎么去挑拨三藩王和他的关系?我记得那三个人一直私下和呼延颇黎有联系……”
“这个呀,哈哈!”柳下少争抿唇低笑,“要做坏人实在很容易,只是你确定要听吗?我怕破坏少争在你胸中的形象。”
你在我心里哪里还有形象?
本想丢出这么一句的,但她还是忍住没有损出声,只说道:“你不说就算了,哼。”继而一拍马臀,抢先走了几步。
“别生气嘛。”柳下少争策马跟上,“其实很简单,你知道呼延颇黎有一个儿子吧。”
“知道,之前还曾跟随百里封疆出征。”泾阳想到那张他在王爷府遇到过一次的脸孔,不由得皱起眉,“但给人感觉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说到“纨绔子弟”,回忆起与他相识不久那会儿,也曾这么给柳下少争刻下如此印象。
“这眼神是又想起我什么吗?”柳下少争不用猜也知道她想到哪里,“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呼延颇黎的儿子呼延凉与三藩王之一的东藩王之女有染,而东藩王之女又与南藩王的儿子有婚约,北藩王与南藩王则是姻亲,我就——”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利用这个关系,伺机挑拨东、南两藩王,让南藩王觉得朝廷不把他们放眼里,这样南北藩王与东藩王不睦,眼见大军离开京城,定会挟怨抱负……”
“不愧是我冰雪聪明的小师妹。”他的满眼都是笑意。
“你这大坏人……”泾阳摇摇头,“能让你操纵的都被你操纵了去。”
“哈,不是早就说了,自古没有好坏,只有成败。”不知看到了什么,柳下少争的笑渐渐敛去,仿佛触动了什么灵思,“这段日子你要注意一人。”
“谁?”
“笑千君。”
大军驻扎的地方仍是玉峡关。
沿途,泾阳等人看到不少在附近生存的百姓逃荒,饿殍遍地,昔日边界宁静的要道早已成为人间炼狱。不等朝廷的人马安营扎寨,修罗渊先遣部队已攻向中军所在的方向。幸好泾阳有所防备,左右夹击,将第一波的攻势给压了下去。
新皇呼延澈吓得不轻,夜里无法入眠,柳下少争安抚许久,才离开皇帐来到外面。
泾阳带着几个副将在各营转过一圈之后,正好走到皇帐外,打算给皇上请安,却被柳下少争阻下。
“皇上刚歇下,不要惊扰他。”
泾阳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各自巡哨,才对柳下少争道:“去我营帐谈。”
两人刚要走,迎面遇到曾随侍百里封疆的参谋之一笑千君。
傍泾阳行了个礼,笑千君向柳下少争笑道:“又见面了,太傅大人。”
柳下少争摇着扇子也笑,“是啊,山不转水转,总有见面的机会……”
对于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泾阳恍如不察,问道:“笑千君,你来是有何事?”
“方才营外有人送来一封秘函,点名交给大都督。”说着,递上来一封雪白的信函。
信函?
柳下少争和泾阳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目光,然后由泾阳接过,说道:“好,本都督知道了,你也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