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扁起嘴巴,欲哭无泪。好一个惹祸上身,放着美丽的日子不过,非要异想天开找枪手代我写文章混进了广播社,现在倒好,提心吊胆,动不动就面临东窗事发的危险。肖呛蟀是不是看穿了我,专门用这个方法了来试探我?
“你……现在要吗?”
“现在不可以吗?”他的笑容那么柔软,话语却带着刀尖刺进我的胸膛。
“不、不是不可以。”我摆摆手,汗如雨下,“主要是好长时间没有看了,你让我马上写评论,恐怕会力不从心,不如你让我回去好好想一下,再另外添补完整。”
“我刚才读给你听了。”肖呛蟀眨眨眼,慢吞吞地说。
我愣了一下,总觉得刚才在他朦胧的眼中闪过一抹幽邃的光泽,可是由于太快,没有来得及捕捉到任何线索。
“抱歉,她一会儿得跟我出去。”
我从来没有那么喜欢沙瑞星的声音,哦,太好听了,简直是仙音,挽救受苦受难的黎民于水火中,于是乎,我递去一个感激涕零的眼神。
哪知人家沙少爷很不给面子地把头一偏,当作没有看到。
我吃了个鳖,忍气吞声地随他的话敲边鼓,“是啊,一会儿要和他去买东西邮回家。”
“这样子啊。”肖呛蟀沉了片刻,轻轻地说:“对,你们两个是老乡……中秋节给家里快递些我们市的特产吧,什么龟苓膏、蜜柚都不错。”
“是啊。”他能转换话题,最高兴的当然是我,“其实我想买沙田柚,谁让月份不到,只好先看看别的。”
“既然你们还有事,我也不勉强,等几天你再给我吧。”肖呛蟀把稿子交给我,侧身从语音室走了出去,经过沙瑞星的时候,问了一句:“碧儿还在画吗?”
“走了。”沙瑞星简洁地回答。
肖呛蟀笑了笑,“好的,那我先走了,日臻,再见。”
“再见。”
等肖呛蟀进了电梯,我才松口气,对沙瑞星说:“谢啦。”
“我不是帮你。”沙瑞星靠在门边,搓搓鼻子,“只是想看看你这么瞒下去,最终是个什么结果!”若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然而现在,面对肖呛蟀给的临时任务,我的底气全失,话到嘴边咽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
沙瑞星不吭气,语音室沉浸在一片静默之中。
我咬了咬嘴唇,振作精神,“你刚才说要和我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事?”
“当然——”他一甩头发,“不是。”
靠!这么襥,帮我一次也用着把尾巴翘到天上吧!
“行了,你自己好好想个月兑身之计吧!”他转身一摆手,“我没时间和你耗。”
“唉,你不是说碧儿走了?”我纳闷地问,“她一走,那你还做什么?”
“开什么笑话?她走了,我还忙着呢。”他侧目看了我一眼,“不是每个人都天天闲着陪人家吃饭。”
“你……”最近这家伙的嘴越发毒了,一点不愧对他的名字,和电脑上的
杀毒软件“瑞星”有一比,我都要吃不消了,“你到底去哪?”
“电视台!”
沙瑞星走了,我瞅着他高大的背景,突然叫了一声——
啊,他说的是……电视台?
你有没有去过电视台?
你有没有想像过那个在电视机里无限风光的晚会是怎么录制出来的?反正,我是头一次见识到所谓的幕后工作。
演播中心设在电视台信号塔的后面,那是一座元宝顶的建筑,演出现场相当大,至少可以容纳几百人,吊顶棚盖是活动式的,必要时便可以成露天状,梁上横七竖八挂着各色的镁光灯,还有伸缩性的摄像机,心形的舞台上的导播穿梭不停,忙碌地吆喝着各部门的技术人员检查设备、道具,还有化妆师也走出了化妆间,亲自上台给主持人进行最后的补妆,有几个方向的观众群在练习鼓掌和起哄——娱乐节目的气氛不是那么好烘托出效果的,有时冷场,要靠场下的掌声和观众的热情来弥补,虽说有点假,可录制晚会就这么回事,谁让今年的黄金时段,上级部门下文件要求地方台先转播央视的晚会呢?节目推迟到十点以后会影响观众回家团聚的心情,只好临时取消直播,进行录制。东市地方台中秋节晚会的录制现场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当中……
我叹为观止,还是不大置信,索性伸手去掐身旁的人,“不是做梦吧?”
“废话!”沙瑞星一把抓住我掐他胳膊的手,按在座位的扶手上,“都让你进来了,还有什么怀疑的?”
“可、可是好神奇啊,你从哪里找的票,可以在东市的电视台进出?”我几乎是手舞足蹈,若不是抽了半天没有把手抽出来,一定会激动地拍到他的脸上。
“你能不能老实点,一会儿保安把你赶出去。”他恶声恶气地说,把一杯爆米花和一串糖葫芦塞到我手中,“堵住你的嘴。”
“你什么时候买的?”演播中心的会场人很多,光是入口就好几道,我又不分方向,不敢随便乱跑,紧紧跟着沙瑞星,一直没分开过,不过我记得他没有去买什么东西。
“谁让你东张西望,人家工作人员送的。”
我这才注意到,前后排邻座的男女老少手里都有类似包装的零食,吐吐舌,“没来过好奇嘛,对不起还不行?”
他哼了哼,“有什么可值得希罕的?我也没来过,不是照样很镇定,拜托你像个大人的样子好不好?这样的环境,稳重点才礼貌。”
我闷闷地“哦”了一声,喃喃道:“又没人教我。”
沙伯伯是个有名的大律师,经常出席公众场合,连带沙瑞星也耳濡目染,当然比我见过世面。我不是滋味地举起那串糖葫芦往嘴里塞,哪知一个细得有些恐怖的嗓音响起,吓得我来不及嚼就把山楂咽了下去,一粒山楂核卡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呛得我大咳,憋得脸快要燃烧起来。
“你搞什么?”沙瑞星在我的后颈上用力推拿。
我边咳边申吟,“我……好难受……”
“别说话!”沙瑞星索性把我从座位上拉了过去,趴在他的肩头,然后急促地问那个吓到我的声音的主人,“水,有没有水?”
“我……我没有拿……”那个我看不到样子的女子有些无措。
后排有位热心的大叔递来一瓶矿泉水,沙瑞星道了谢,赶快打开递给我,我喝几口,还是没咽下去,有些惶恐地瞪大了眼,指指喉咙。
沙瑞星拍了拍我的面颊,沉沉地说:“不怕,没事的。”
那一句“没事的”,如若坚定不移的盘石,安抚了我紧绷的神经,这偌大的会场那么绚丽那么繁华,却又无比陌生。
来来去去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除了他——这个和我天天吵架斗嘴的大蛮牛,如果他撒手,我会彻底抓狂了,下意识地紧紧揪住他的衬衫,艰难地维持呼吸。
他站起身,搂住我的腰向外走,“这里人多空气杂,到外面。”
身后那人又叫他:“喂,沙瑞星,演出快开始了!”
沙瑞星侧身的一瞬间,我终于看到害我卡住嗓子的人是谁了——辛小雨!她穿着一身很漂亮的短旗袍,脖子和手腕上的珠链闪耀着幽柔的光泽,脸上擦着一层厚厚的粉,如果不是眉间的一颗红痣,我差点没看出来。
怎么一回事?辛小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那身打扮是准备干什么的?
一连串的问题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被沙瑞星托着出了安全门。外面的空气清新许多,但是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除了外面巡视的保安,所有人都聚在舞台现场,大厅里空空的,只有喷水池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