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狡辩!”这一次方爸爸隔着妻子,打不到女儿,索性伸手抄起一旁的拖把,对着方筱安的肩头砸去!
筱安吓得抬胳膊一挡,拖把上的玻璃片划破肌肤,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可惜屋子里的光线太暗,没有人发现,她也只是痛叫了一下,“爸爸,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承认没有发生的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啊?”
“相信你?”方爸爸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能骗我们一次,就能骗第二次,你从小我就跟你说过,平时假装说狼来了,一旦真的遇到危险,没有人会去救你,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说谎的人!”
“爸爸,我骗你们去参加‘鲜声夺人’是不希望你们胡思乱想。”方筱安忍着痛楚,努力控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做主,决定我自己想做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做主?”方爸爸双眼喷火,颤抖着一指她的鼻尖,“吃家里的、用家里的,还没有翅膀就想飞,你比那些翅膀硬了想飞的人更过分!”
方筱安只觉得一股热血在体内沸腾,二十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全面爆发,她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发出咆哮:“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来都这么专断不讲道理?你是我爸爸,我尊重你才会想过你们的感受,如果我恶意隐瞒,你们也不会知道我的事,就算知道了,还能把我怎么样?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早已过了18岁,本来就有权利为自己行为负责!”
“啊?这么说你还有理了?!”方爸爸见她竟然敢顶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拖把竿子一晃,又扫了过去。
方妈妈见一大一小两头狮子都在盛怒中,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先前就是怕说多了父女俩迟早会杠起来,她才会任丈夫在家先发泄了一顿,再找个理由让他出去冷静,不想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被女儿三言两语一激,重新燃起火焰。换做以前,筱安绝对不会也不敢对父母说一个“不”字,何况是大声地反抗?方妈妈虽然生气,还是舍不得女儿受到皮肉之苦。毕竟是二十多的女孩子,再过几年要嫁人,现在被当爹的打得这么惨,心里受的伤远远要比身上更难愈合,她总不能让这父女俩在愤怒中留下一辈子的芥蒂!于是,在拖把砸下来的时候,方妈妈往前一挡,护住女儿。
方筱安当然不会让母亲替自己受罪,使足了吃女乃的力气,双手用力一推,将她甩到了沙发上。
女儿的一番善意看在方爸爸眼里,扭曲成为大不孝的行为,他毫不留情地往女儿身上砸,大声谩骂:“畜生!现在就敢推你妈妈?将来一不如意是不是要杀了我们?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臭丫头!”
方筱安被打得无处躲避,只能护着头避免受重伤,跌坐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柔软的唇都已咬破,腥甜的血顺着嘴角淌落,滴在身上,溅在心头,痛在骨髓。
“别打了!你还要不要过日子?”方妈妈扑过来抱住丈夫的胳膊,“她可是你的亲女儿啊,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能这么往死里打她!”
“玉不打不成器!何况,她只是块顽石!”方爸爸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现在打死她,免得她再出去丢人现眼,让咱们家蒙羞!”
“打死她也不能解决问题,你让她自己认错,不比打她要好?”方妈妈心疼地望着女儿,“筱安,快给你爸爸认错,请他原谅你,以后不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妈妈,刘璃跟颜乐是我的舍友和同学,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违心话不能再说,说了对不起朋友,也对不起良知。以前年龄太小,一方面是惧怕,一方面是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她宁可做一些违背本身意愿的事,也要让父母笑。现在不行,她已经慢慢地长大,形成了独立的思维,朋友们对她怎么样,心里最清楚,如果硬是被强制接纳父母的观点,她还算什么人?根本不值得刘璃他们那么关心。
“你听到没有?她哪里知道我们的苦心,一心觉得咱们给她气受!”方爸爸气得又扬起拖把,“说白了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就当没养这个女儿,你别拦着,让开!”
“爸爸,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说?”方筱安哀伤地瞅着他,那双大眼水汪汪的,泛起一层晶莹剔透的光泽,“你和妈妈生我养我教育我,我是什么品性的人,你不是应该比任何人更清楚吗?我不会做坏事,虽然我很笨,没有人家的女儿才华横溢,不能给你们争光,反而常常让你们操心,可我——从来没有给方家抹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不能强迫我承认莫须有的事!”
“反……反……反了!”方爸爸重重地往墙壁上一捶,怒目咬牙,“你看看,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父母说一句她顶一句,这肯定是和刘什么的那些人鬼混的结果,我就说不能让她住在宿舍,没好结果!星期一你给我停止住校,办理走读生手续,我非亲自看管你不可!”
“不,不要,同学们都住校,我怎么能搞特殊化?”方筱安心惊肉跳地向母亲求救:“妈你帮帮我啊。”
“只要你肯保证不再和今天一起出去的人再接触,什么都好解决。”方妈妈生怕机会从身边溜走,赶紧步步为营地劝说。
“妈,刘璃是我的舍友,让我不和她接触,和不住宿舍有什么区别?”方筱安执意摇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们这么生气,如果打我能让你们消气,那就让爸爸多打几下吧!”
“你怎么这么倔啊!”方妈妈恨铁不成钢,又在不愿丈夫一怒之下做出让将来后悔不已的事,只好挡住方爸爸,对女儿说:“你走吧,回学校去,不要让我们看到你,等你自己醒悟了再回来!”
“她敢出去就别再踏进家门半步!”方爸爸被挡着,身体犹似风中落叶剧烈地颤抖,“听到没有,敢出去就别回来丢人现眼!”
“走!等你爸爸气消了再回来认错。”方妈妈对女儿说,转身轻拍丈夫的胸膛,“别动怒,你非要把女儿逼上绝路才满意吗?不是她要走的,是我让她走,我不想看到她,行不行?要不我和她一起走!”
“你——你要气死我!”方爸爸吹胡子瞪眼,愣是无法反驳。对贤惠的妻子,他总有一种愧疚,人家是高干子弟,从小到大生活条件优渥。自从跟了他,起起伏伏,节衣缩食,反而不如当年的手帕交过的日子好,她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方筱安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望了父母一眼,又深深鞠了个躬,二话不说推门而出。当她关上大门的刹那,屋内也传出惊天动地的吼叫。
这本是个宁静祥和的夜,繁星点点,只有一户人家在歇斯底里地争吵,左邻右舍也亮了灯,打开窗户探视,私下议论纷纷,而在外面散步的人也刻意绕过窗台,好奇地听平日被挂上“五好家庭”牌子的方家在闹什么。
方爸爸听到关门声,脑海里仿佛划过冰山裂缝的响动,他颓然地往后一靠,双手搭在矮柜上往下滑,公文包受到牵连被扫在地上,由于半开着拉锁,里面文件、卷宗撒了一地都是,其中有一张画着建筑平面图的纸如纷飞的叶子飘在膝头。
“我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他的双手插入发丝,一瞬间变得苍老,“老婆,她不懂,你也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