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夫人格格娇笑,轻蔑地道:“你是什么人?敢在姑女乃女乃跟前耍威风?刚才念你年小、不懂事才不予计较,没想到你还不识抬举!”还自称本宫,她以为她是公主还是皇后呀!
龙绻儿哪里承受得了这般轻怠,一跺脚,怒嚷道:“雪韧,你告诉她,本宫是谁!”
雪韧为难地“啊”了一声,朝身侧的花夫人低声道:“夫人,她是皇九女……当朝的晴川公主。”
花夫人的眼中划过一抹异样的光泽,“公主?”
“知道怕了?”龙绻儿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光彩四射。
“去!”花夫人啐了一口,“小妖女,就是你整天折磨我家儿子,让他不得安心,成为同僚之间茶余饭后的笑柄,我还要对你感激涕零?这个官既然当得痛苦,倒不如不当!你这个蛮横妖女该指挥谁指挥谁,少在我们母子眼前耀武扬威!”
“你、你敢辱骂当朝公主?”烟雨无法容忍有人对公主不敬。
龙绻儿心一颤,大大的水眸竟流露出一抹慌乱,“你说什么?”
花夫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不禁大声道:“我说,我们家儿子不干了,你爱指挥谁就指挥谁去!”
“不准!”龙绻儿月兑口而出,“花凋是父皇钦点的御前神捕,没有要案,他不能离开京师半步!”
“我们母子想走,公主以为大内侍卫那群九囊饭袋能抓得倒我们吗?”花夫人为她的幼稚而感到可笑。
是,龙绻儿不得不承认,凭花凋的功夫,想走的话任何人也拦不住。然而她从没想过这一点,只是习惯地认为花凋是她固有的权势之一,那是一旦确认就再也不会改变的现实,好比她无上尊贵荣宠的封号与地位。
如今,有人告诉她花凋会离开,那是不是意味着未来的某一天,她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都会随之慢慢地消失?
她会变得一无所有。
花夫人未料简单几句夸大其词的话就达到了威吓堂堂公主的目的,也感到有些意外。瞧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倒像是她以大欺小,顿时觉得索然,转身架起半昏迷的花凋肩膀往客栈走。
烟雨不忍公主失落,扯开嗓子道:“喂!你们别走呀!爆里有的是疗伤治病的名贵药材,还有许多妙手回春的御医,你……你们……”
可惜,花夫人回了一句:“那些庸医和糖丸留给你们自己受用吧!”便头也不会地大步离去。
庸医……糖丸……
说得多好,倘若他们不是一群庸医和糖丸似的药丸,父皇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差劲呢?每次见他老人家,都像老了一大把年岁,而母妃也越来越少出现在父皇的身边,经常是一群年龄和她相仿的美少年在宫里晃荡。
龙绻儿陷入迷茫。
究竟她所拥有的是什么?为什么,当她觉得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却在别人眼中一无所有?
有,还是没有,令她失措,也无助。
☆☆☆
花凋醒过来了。
基本上,他是被类似瓷碟撞击的“噪音”给吵醒的。睁开双眼,举目所及轻纱叠绕,馨香满室,温暖宜人。好……好舒服啊,比六扇门那硬梆梆、冷冰冰的板床躺着惬意。哎,人也懒洋洋,不愿意动弹了。
咦?扑鼻的饭菜香味吸引了他的注意。
浑身的酸痛依然抵挡不了美味佳肴的诱惑,他吃力地坐起身,目光在房间内四处搜寻。果然,在正东拐角有一张檀香木的桌子,摆满了各色各式的饭菜,他那妖艳的娘亲大人正美滋滋地大块朵颐,畅快淋漓!
“老娘,谁这么好置办一桌大餐啊。”他晃悠悠地来到桌前,一坐下,肚子也开始咕噜响,宣告饥饿的事实。
“来,祭祭五脏庙。”花夫人“慈爱”地给儿子夹了一大块——
鸡肋。
“这个?”花凋皱着眉,“老娘,你也忍心?”
“这个不好吗?鸡肋虽说食之无味,但也是弃之可惜嘛。”花夫人非常有耐心地讲道理,“至于那些不易消化的鸡肉,还是让为娘替你消受了吧。”
“不好!哪能让老娘吃不消化的东西,我可不想被天打雷劈。”花凋知道老娘又来了兴致,索性也不拆穿,陪着她玩下去。说罢,抄着筷子上去和她在盘子里展开一场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的大战。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桌上被风卷残云侵袭过后,仅剩下残羹冷饭。酒足饭饱,母子俩背靠着背坐在椅子上打嗝瞎侃。
花凋仰望着雕梁画栋,越发觉得熟悉,纳闷道:“老娘,这好像是醉仙楼的客房吧!”
京师上下,谁没听说过“醉仙楼”的大名?
朝廷三年一度的科试布达场所,在天下才子眼中所谓“文曲龙门”,整座楼充溢着浓郁的富贵气息,也只有达官旺族才有足够丰厚的银两来此挥霍。
四大神捕之首的风烛,尤其喜欢醉仙楼的四季佳酿,也就使得花凋等人对此地熟识不已。
不过,依照花凋吝惜银子的情况来看,他自己绝不会花钱进来享受的。眼下一觉醒来,身在醉仙楼,他不能不有所疑惑。
“啊,你说的没错,咱娘俩是在醉仙楼。”花夫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好儿子,还算你有良心,知道老娘这段日子拮据,身子虚弱也没补品吃,特地赚钱来孝敬我老人家。”
什么?花凋汗毛都竖起,“老娘,这顿饭不是人家请的?”
“当然不是啦。”花夫人一戳他的脑袋,“人家为什么要请咱们?”
“那、那是哪儿来的银子?”花凋有种不祥的预感。不会是……他猜想的那样吧……伸手去模怀中揣着的银票……
丙不其然!空空如也。
“你的银子啦!”
花凋险些栽过去,苦恼道:“老娘!你怎么不问,就花了我的银票?”
“臭小子!花你几个银子就心疼成这样!”花夫人转过身,老大不客气地拍拍儿子的脑门,“想当初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你都忘啦!”
“老娘,不是不让你花钱,我的月俸哪次不是交给你?”花凋百口莫辩,“但是,有些银子不能动!我办案时还得靠它引蛇出洞、做呈堂证据,你都花了,要我如何交差呀!”
“我怎么知道那是一笔赃款?”花夫人理亏,但极力维护面子,“反正银子花了、饭也吃了,我吐不出!你看着办,最多把我关到牢里嘛!”说着一阵“呜咽”,眼圈红了大半,自言自语:“是我不好,连累你,真不如死了干脆!”
花凋头昏脑涨,又不得发作,搂着母亲,好言哄道:“你明知我不可能抓你的嘛!算了算了,花去的银子我想法子补上,你把剩下的银子给我。”
“啊?剩下的银子?”花夫人眨巴眨巴眼,忘记了此时还在哭。
“你不会全都花了吧!”花凋回想刚才吃的那一顿饭,大概算算有个两百多两银子,也不至于用完那一张银票呀。
“我拿去还赌债了。”见他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花夫人如实交代。
“你……你拿去还赌债?”花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是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是谁答应我上次是最后一次?”
“也不能全怪我啊……”花夫人抠着手指,支支吾吾,“昨天,街上那个刘半仙说我福星高照,若是放手一搏会有意外收获。谁知运气还是那么差,一路衰到底,你老娘不甘心嘛,所以借银再赌,结果驴打滚,又欠了七百多两……”
“老娘!”花凋简直欲哭无泪,真是上辈子欠她的!“人家就是看你好骗,联合起来设局抽老千,你没听过‘十赌九输’吗?我要是个女人,早晚会被你卖到青楼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