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回答真有玄机。他不是反问他他在说什么,而是答他不知道,所以这证明他真看得见吧?
杨景书看不看得见根本与他无关,他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纯粹是因为对于自己拥有阴阳眼时不时就要见鬼而感到困扰。前阵子听法师说在背上弄个钟馗刺青就能不再见鬼,他不过是想知道杨景书对于这方面有没有更深的了解,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4章(2)
“那个葬仪社的,麻烦一下。”封锁线内,有谁喊了声。
杨景书拍了下张启瑞,两人穿上鞋套、戴上手套,钻入封锁线内。
一个员警忽然从里头冲过来,不经意撞了杨景书一下,他喊一声“小心”,回首时,就见那员警“哇”一声吐了出来——是方才那个跟他们借相机的女警。
不知忍了多久了,这一吐,没完没了,女警弯着身吐得淅哩哗啦,杨景书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个女孩也是吐得这么凄惨,不知那女孩现在遇上这种情况时,是不是习惯了?
他轻喟一声,伸手轻拍女警的肩,道:“辛苦了。”
他人都以为这个工作简单,就是看尸体和抬尸体,但其实,真的不容易。
“你真的要做这个工作?,”杨景书坐在机车上,看着方从大楼走出的女孩,她背着背包,手里一瓶保久乳和一份吐司。
“真的。我人都下来了你还不信呀?”上次说要跟他一起做葬仪的工作后,等了近一个月才有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把握,所以半小时前接到他电话时,她便迅速下床盥洗,还烤了份吐司。
“很辛苦,你不要以为很简单。”他看过仁凯、石头、西瓜他们第一次模到尸体的反应,吐到胃都快翻出来,他实在不以为她可以做这种工作。
“但是你们都做了不是吗?唉呀,反正我不是读书的料,总要有点技术,将来才能养活自己。你都说这个很好赚了,我当然要做。”游诗婷早打算好要读只中夜间部,为的自然也是想要与他更亲近些。只中是出了名的流氓学校,尤其是夜间部,可她无所谓,只是混张学历而已。
杨景书不认同,也不以为她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但带她去见识一回也好,或许就会吓得不敢说她要做葬仪工作了。
“上来吧。”他努下巴,示意她上车。见她背包晃动,他好笑地问:“你是要去旅行郊游?还带食物和背包?”
游诗婷坐上他机车后座,说:“我还没吃早餐啊。既然是要去工作的,当然要把肚子喂饱才有体力。”
“你真的不怕看见尸体?”杨景书催动油门。
“你不是说活人比较可怕?”
“那你慢慢吃吧,别急,反正车我骑,你好好享用早餐。”他笑答,有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游诗婷没发觉什么,咬着她的吐司,好心问:“你吃了没?要不要咬一口?是巧克力花生吐司哦!”拿着吐司的手从他肩头越过,送到他嘴边。
“不必。工作前我不吃东西。”
“不要就不要……我自己吃。”咬了好大一口,眯起眼笑。“好好吃哦。”
他只是挑了下眉,继续骑车。
想起了什么,她问:“那是什么样的案子?”
“好像是自杀。不过这个还没做最后确定,就是初步判断应该是自杀。”
自杀……游诗婷想了想,好奇开口:“怎样自杀的?割腕、上吊?”
“烧炭。说是家属好几天没见到人了,打电话没接,按电铃也没人应门,因为往生者生前好像有经济压力困扰,家属很担心,报警后就找人开锁,进屋就看到尸体了,旁边有一个烤肉炉。”
“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自杀,遭遇再不好,难道这世上没有让他们留恋的吗?
“人生很多事情都没有正确答案啦,就像很多人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不读书一样,有什么正确解答吗?”想起正事,杨景书道:“对了,要先告诉你,通常那种不是寿终正寝的情况,去到现场时不要乱动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不要破坏现场,因为……”
他解释着,她边吃早餐边听着,他的声音从前头被风携了过来,忽远忽近,她没能完全听清楚,但也不放心上。不就是抬尸体嘛,哪那么多规矩。
跳下机车,她拍拍手上面包屑,把牛女乃喝光,才看着面前门口聚了些人的透天厝,问:“在这里?”
“二楼。”杨景书看她一眼,走在前头。他想着,巧克力花生吐司和牛女乃在胃里混合后,又被吐出来会是什么模样?现打的巧克力花生牛女乃?啧,他打了个颤,向门口员警表明身分后,提步上楼。
游诗婷走在他身后,呼吸时隐约闻到什么味道,有点熟悉感,又好像有点不一样。她嗔不出所以然,微微皱起眉,开口问:“你有没有闻到蒜头味?这房子里有人在煮东西吗?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
杨景书稍顿,嗅了嗅,忽笑道:“烤肉吧,所以要加蒜头。”
真假?家里有死人还能烤肉?她疑惑不已时,空气愈渐浓厚的味道让她又皱起眉。“怎么这么臭?我——”倏然想起什么,她问:“这个……是、是尸臭味?”
他回首,就见她停在矮他几阶的地方。“人死后就是这个味道。你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下楼。”
“我……”他都可以做这种工作了,她为什么不能?有点倔强地抬起下巴,提步越过他。“我才不会后悔。”
杨景书只是耸了下肩。上楼时,他看见正对楼梯口的是厕所,他走了进去,从口袋模出一双手套,戴上后,推开上头的窗户。
他今天穿着黑色短袖上衣,一条刷白牛仔裤;他抬起的手臂线条相当有力,在他身后的游诗婷看着看着,问:“为什么要开窗?”
“让空气流通啊。”他一脸“你怎么连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的表情。
“干嘛这样看我,我又不懂。”
“学着点。通常像这种烧炭自杀的,门窗都会紧闭,甚至贴上胶带,所以进到这种现场,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开窗,让空气流通。”
像是听见他们的谈话声,王仁凯从其中一个房间走出,见到她,将她从头看到脚,一脸怀疑的表情。“你确定要学这个?我以为你随口说说而已。”
“我人都来了。”
王仁凯看看杨景书,后者给他一个“拿她没办法”的表情,他招招手,道:“在这间,你过来。”
她跟在杨景书身后,好奇张望。光二楼就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门掩着,瞧不出什么;另一个房门敞开,她看了一眼,里头有员警和一个妇人在交谈,大概在问话做笔录之类的吧。
“在这里不要喊名字,记住。”杨景书低声交代。
“喔。”虽然不明所以,但她想大概是什么规矩吧。正要进入那被拉上封锁线的房间时,她忽然抓住杨景书的衣服,缩在他身后。
“怎样?”杨景书看着她。
她指指房间里头。一具尸体横躺在床铺上,尸体肿胀,难辨面目,还有那肿大的脸庞,真瞧不出性别。
杨景书侧首,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看着她,低问:“吓到了?”
“哪、哪有!”她瞄瞄他,然后挺起胸,两手却还抓着人家的衣服。“我只是突然看到,有、有点不适应而已。”虽早知尸体不好看,可亲眼目睹,还是感觉有些不舒坦,而且,好臭哦。
不想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就怕他下次不让她跟,于是她松手,问:“那现在要进去把他搬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