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很讨厌这女人的不是吗?“你不说?但天下间没有永远的秘密,迟早会被我知道,你最好有那个心理准备。”
顿了顿,她依旧沉默。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苏州了吧?难道石府的仆人严重怠职到没将你送往扬州?”
“有。但——我没进府门,而是将那仆人遣了去,径自又赶去苏州……”
“为什么?”这女人居然不知死活到在没人保护的情况下四处乱跑,她究竟知不知道世道险恶?
萧韶九别开头,“你难道不知道一个才嫁出家门的新妇在年关逼近时独自回家会面临多大的难堪?我就算不顾忌自己,也要顾忌我的家人。”
“你这是在怨恕了?”
“我怨恕什么呢?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不是吗?”石府对她来说太冰冷,呆久了也许会跟着冻僵,能出来对她来说是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她神情间的冷淡激恼了石崖,他猛捉住她的手腕,神情转为冰冷,“所以你去了那种地方?”
萧韶九瑟了下,畏惧地说:“我只是凑兴吹吹曲子,一不卖身,二不卖笑……”她几乎咬到舌头,因为石崖一张脸变得益发森冷。
“但谁允你抛头露面了?你有没想到那天遇到的倘若不是我,而是别的男人,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对你吗?”这女人居然该死的没发现自己有多受觊觎,一想到那些男人望她的眸光他就火往上冲!
“我……”一想起种种可能性,她哑口无言。
“我真该好好打你一顿!”
轻柔的语句惹来她的轻颤,恐惧的眼落在他身上,北方男人壮硕的体型本来就够吓人的了,特别是见识到他一拳打飞一名男人那样的暴悍之后,她丝毫不怀疑他一拳足够打掉她一条命。但,死了不更好?她惨淡一笑,闭上眼眸。
预期的拳头并没有落下,反倒是一个温柔的手劲将她颤抖的身子揽人怀中,带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可是,我下不了手。”
萧韶九惊奇地膛大眼。
‘’琅儿曾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如果我有用心,就会发现所看到的那个并不是真实的你,他说对了,想不到我的观察力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如今他终于拥抱着了真实的她,真真切切地,他无法控制住心动的感觉。
萧韶九呆呆地望他,是眼花吗?为什么会在这名看来严厉可怕的男子眼中看到灼热而温情的光亮?也就这么一瞬间,她募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想象中可怕。可是……
她别开头,微侧身形成拒绝的意味,“这是什么地方?”
“我扬州的别馆。”他不悦地拉近她,碰到了她的手,她的十指凉而冰,他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温热的掌里。
“为什么你的脸会苍白得没半点血色?你时常这样吗?”
“我的身子骨偏于虚寒。”她的眸光掩下。
“你的气色太差了,等回府,我要好好养壮你。”
萧韶九一颤,咬了咬唇,“我……我要回去了。”
“今晚你留在这里。”
“不要!”她反应激烈地推拒他,却哪里撼得动他分毫?乏力地瘫在他怀里,一股酸意酝酿着眼眶里的水雾。
“为什么?”他压下气怒,抬正她凄然的脸,她不愿与他同房吗?难道她这么讨厌他?
“我……家里人会挂念我……”
“这还不容易?遣两名丫头回去报告一声即可。”
“我——我身体不舒服。”
石崖盯着她眼窝下疲惫的阴影好一会,方始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去。”
房门外,流丹和敲冰两个丫头一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见两人出来,一人扶过萧韶九的一边手,迭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怎样?你有没什么事?”把石崖当成会吃人的猛兽似,招来他不悦的瞪视。
吩咐下人备好马车,亲自送她回府。
萧府在闹市的一角,清冷单调的门户十年来固定不变。马车停止的时候,一路上神情复杂的石崖扶她下车,眼光定在她脸上。“两天后,扬州的事也毕了,我会带你一齐回洛阳。”
她一震,不敢置信地望他,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你可以进去了。”
她本然点头,见他没有一同进去的意思,也就背转了身,任由暧昧沉滞的气氛流转于彼此间。
石崖上了马车,原本该纵马离去,却在布帘间看到自府门奔出的一脸关切男子而眯了眯眼,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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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你来一下。”
“表少爷,小姐已经很累了……”身后两名丫头说。
她制止了她们,难得秦方有一脸凝重的时候,她随着他来到后园。
“九妹,你非管下老头子不可了!”
“怎么说?”爹又为了吝惜几文钱不吃药了吗?不像,因为秦方刚从铺子里回来。
秦方一脸气急败坏:“你知道老头子都把石崖那里来的十箱白银花到哪里去了吗?这几年来,铺头里的生意有好几次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而差点倒闭,原指望他会将全部的钱投到铺子里,扭转店里的生意,可是他没有,现在铺子又面临大考验了!”
‘你慢慢说。”声音平平,可十指紧握起来。
秦方深吸了口气,“铺子里原先的状况你是清楚的,在资金短缺的情况下,大一点的单子垫上的全是库底金,自然没有资金采办下一张单子,没意外的话,今晚会拿着丝绸的货款筹办另一张单子,可现在,货被扣下,货款成了空谈,要命的是另一单也是急货。赔偿金、丢了大客户一回事,早先就有生意上的对头放出不利于我们的流言,现在铺子里的运转不灵与资金瘫痪只证实那些流言!我一早找过老爷子,这生意他还想做下去的话,他就该马上用石崖的十箱救命银来筹办货款,可是他竟将十箱银子全托了嫖,全部运往四川去了!”
“他居然这么做……”她早该料到的,怎会以为在她离了家后爹就能顾一顾生意,如今反而变本加厉了。
“这么多年来,我不提,是怕你伤心,之前的账都是你管,但你可知道账上那些光辉的数目全是钱库里严重的短失?老头每年都将他赚来的大把大把银子往四川运。他究竟在干什么?问他,他不答,甚至还大发脾气,如此败家的行为,他倒成了有理的了!”
财库的赤字,她一直是知道的,原本以为这回总算可以将短失的数目补上去,爹他居然又拿钱去填无底洞了……
“九妹,你在听我说吗?”
“在,丝绸的货,明天拿着采购的单据到宫里核查一遍后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钱方面,我这里有一张一百两黄金的票子,或许可以应应急。”
“石崖的钱。”秦方看着票上的戮记,表情讥消而忿恨。
“是的。”也不管秦方会如何想,她提步要走。
他忽地叫住了她,“我已经托洛阳的朋友打听了,你在石府过得并不好。”
“那是可预料的。”如果有可能,她宁愿一辈子永远不好下去呢,可是现在,有什么东西变了,不可能再回过去了。
“你为什么要隐瞒呢?你受了多少委屈啊,那混蛋既然赶了你,为什么不干脆休了你!”秦方的语气里有伤心有气愤,一对热烈的眼放在她身上。
“表哥?”
“九妹,我知道你一直明白我的心意,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我会比石崖更好地珍惜你,他不要你,我……”
“表哥!”她退了一步,摇头打断,“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