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怕泾娘妨碍举事大计?”泾娘立于窗边,扶住水帘凝眸问。
“也可以这么说。”却不提她的别有目的。
“好吧,公主有话只管吩咐。”
“你会答应?”
“算是回报公主一个人情。”
“好,痛快!”
夜色稠浓中,依稀两条人影交谈甚久,然后,楼阁上倏有人影重又蹿下,几个身形飞掠之间已遁入府苑,随即静谧便如先前……
***
第二天一大早,当殷昼渭接到女儿出走的留书并立刻飞马追赶时,事情已月兑离他所能掌握。
勒马顿住,眼前的情景正好印证了他心里早先泛起的那股不详的感觉。
便在山林的交叉路口,一辆横倒的马车狼藉于地,几个流血昏迷的人横卧在地上,他发狂般搜至马车之内,但毁损大半的车空无一人。
“泾娘!”他的目光锁住了地上的潇湘,运气疏通她的气血,“发生了什么事?小姐呢?”
“属下无能……小姐,小姐教人……劫走了。”
“谁?谁又有这么高强的武功将你打伤?!”
“不知……他们人多、武功……又高,属下未能保住小姐!”潇湘瞠张的眼再难抽剥出什么。
殷昼渭放下潇湘,转身在场中细细观察,当他拔出一柄刺于仆从身上的长剑,眼光一掠到上面某点,蓦地呆住了。
怎么可能?!
第八章
她答应还燕柰一个人情,那是认定爹会找回她,但是,这一切在一场纷乱后,全走了样。
依稀便忆起马车在行走,然后潇湘追至,同燕柰的驺从发生纠纷,闹得不可开交,再然后另一班人混入了战斗。胸口刚结痂的伤教人撞了一下,痛得她一下昏了过去——
这是哪里?迷蒙中仍可感四周的喧噪——这不是泾渭楼,爹不允许她的泾渭楼有喧闹的时候。那么是到了燕柰安排的住处,还是其他地方?
伤口的痛早叫一股清凉给镇住……她脑中一醒,只微张了眼,刺目的灯光叫她重又闭上。
身边女声大惊小敝地尖嚷,跟着一个身影靠近了床沿的位置。
“小姐醒了?”温柔的男声带着欣喜,带着刻意压低的紧绷兴奋。
她突地退缩丁,直觉里她应该闭眼假寐,但有人却似乎不允许她这么做。一双手大咧咧地捏住她的下腭,抬正她的脸便于审视,她暗暗吃了一惊,反手拂开男子的无礼,挣扎着移身人了床里。
“你是谁?”眼前富丽堂皇中有一男子,颜色郁黯的脸虽然平板,一双眼充满却慑人的鸷蛮寒光,他的服饰华丽得近于奢侈,袍子的缎料是泾娘所没见的金黄色。
天……天啊!一颗心瞬间沉淀至谷底,她难以置信地瞧向四周,蓦地无力闭住眼,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罩住她。
“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你是谁。”她摇头,在男子口唇刚动时甩出。男子宽容一笑,打个眼角制止旁边正待呼喝的宫奴,一对利眼放肆地将她的美丽饱赏个够。
“原来是个不解世事的丫头!”男子怕惊动似的说,脸上的神情却满意极了——神仙的容颜只有配上不染人间烟火的心性,才是最完美的组合,不是吗?
泾娘已无力应对男子极端的自以为是。
男子伸出手,但她却缩入床里。
“朕……我叫杨龑,是我救了你。”男子温柔说,毫不理会近侍惊讶的两眼球快月兑落的危险。
救?泾娘这才知道他便是趁乱掳走她的那个人。小心地盯住他,“我想回家,可以吗?”泾娘说,既然他拿准了她的单纯天真,那她就不客气地领受了。
“这里会是你的家,此外你已没别的家了。”他已打定要占有她。
泾娘神色微变,一不留神教他握住手,再也甩不开。
“林中小舟一眼,你已成为我心目中的仙子,但你却消失了;你应该是我的人,那一眼邂逅之后,我用一个笨极的守株待兔的法子,果然让我等到了——这是上天的安排,因而你将会是朕的妃子,我的女人!”
除了口呆目瞪之外,泾娘未能做出别的反应。
此后的时间,泾娘傻眼地看着她的寝室在最短的时间内搬入许多珍玩玉器饰、精致绣品,凡是能贿赂女人心的东西,杨龑全搬了来,以博取她的欢心。
她看得出杨龑对她的惊艳与认定,这使她害怕,所幸她胸口伤痂裂开,一时间难以让他对她做出什么越轨的行为,也得以让她稍稍有喘息的余暇。但是伤好了呢?这个杨龑如此强势霸道,每每她欲表明身份都让他忽过,让她真个有口难开,再这么下去,她将怎么办?
算算时间,这会儿是早朝时刻,那么爹知道她陷在宫里了吗?他一定是忧心如焚了吧?如果爹知道杨龑的意图他会怎样做?会……便如抗旨劫她那般不顾一切吗?
心底有疑问,却只能成为悬疑,爹并非那种能为美人舍弃一切的男人,对于极是淡薄。而她也知爹对她是不同的,但这样的“不同”究竟深刻到何种程度,正是她不安之所在。
微闭住眼,眼里余光却把一宫女鬼祟的行为全收入眼中,蓦地一动。接着那宫女端一碗药汁过来,轻摇着她道:“小姐,御医所开的药已煎好,趁着温热喝下吧。”
泾娘睁开眼,毫不困难地便从宫女闪烁的眸心看出了一抹因做坏事而惊慌胆怯的张慌,轻轻一笑,并不作语,只望着她。
“小姐,您身子虚弱,这碗药对您可大有裨益。”说罢掩饰眼里的闪烁,伸手要伺候她吃药。
“就我所知,一碗下了剧毒的药汁喝下不仅对身子毫无裨益,药物发作之时,可是无药可救。”
那宫女“锵”的一声将手中药碗摔个粉碎,脸色大变地跪地连连求饶:“小姐,奴婢是受人支使,身不由己啊!小姐请饶命呀……”
“好了,你起来吧。”泾娘瞧她在地上泣号得够了,开口道:“如果你想活命,须按我的话去做。”
那宫女吓得胆都破了,软着身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会,才觉泾娘的话似乎为真,狐狐疑疑地起身。
泾娘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交给那宫女,“把这个香囊交到殷昼渭爵爷的府邸,记住,别给皇上发现,行事切莫像方才那般莽失了。”但愿呀,爹得到这个香囊得知一切后会想法子营救她……
***
那宫女成事不足,泾娘当天晚上就知道了。
杨龑怒气冲冲地走人了来,让人将那宫女处以极刑。
“任何人想把你从联身边带走,朕都不会允许!”他钳紧了她逃不开的手臂,愠恼里有丝警告意味。
泾娘便知道了,以那宫女败事有余的办事能力,已经给宫里的眼线发现。
“冯妃指使宫女在你药里下毒,这个朕自会严惩,你是朕的,这点你应该明白!你该乖乖地呆在朕的身边!”他说罢,便迫着她的身子贴向他,一张唇就要附下去。
泾娘大惊失色,眼见他的唇就要凑上来,不知打哪来的一股力气猛地将他推开,缩身逃入里面。
“你是一个君主,我知道;你该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我可是右都御史兵部尚书的女儿啊,你也曾亲笔将我御点给冯太师之子,且别说你故意对我爹隐瞒我的行踪,以君臣之仗,皇上有意沾染臣下之妻,于理不容!”
杨龑呆愣于不食人烟的女子居然进出这大堆犀利的话,因而一时也没想到计较。一怔过后,反产生一股更势在必得的狂烈。
“冯仲康已死,御点赐婚一事,你爹亦不再承认,朕亦可立时召告天下此事再做不准!你应该是朕的女人,老天将你送至朕的身边,你岂能不从?再说,万千宠爱,荣华富贵,朕都可以给你。你瞧这满室的赏赐,封妃封后的荣宠,可是天下女子所梦寐不到!你怪朕不该向你爹隐瞒你,好,朕就派人通知你爹,但朕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朕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