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眼儿瞧向了窗外,她突叫道:“啊!不好了,再不回去,又有人会在我面前招摇了。喂,白面书生,今天这顿谢谢你啦,改日有空再找你聊。”
说着,她人也跳上了窗台。
“姑娘,楼高,这样下去太危险。”
“我叫七夕,柳七夕,记着喔。”挥挥手,她便纵身离去。
七夕?!
和天鸣仓皇起身追了过去,但那抹粉紫身影早已不见,而他心湖深处的震荡却久久不散。
柳七夕!会是他等待的那个她吗?
*****
夕阳西下,柳家庄院里,一群打着赤膊的男子们正在练武,喝喝声浪震天,传出了好几里外去。
这里,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震天镖局,门众数百,个个剽悍又英武,是姑娘们挑选相公的好场所;可,主事者有令,凡女子皆不得入内,所以,门众遭骚扰的情况也就鲜少会发生。
但,若是柳七夕延揽进来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石头、石头,我回来了。”
远远传来一阵女敕音,仅片刻工夫,柳七夕便如风似的冲进了庄院里,身后还驮着一个已昏迷的女孩儿。
练武场正中央,柳硕牏眯着眼,脸色看来颇为铁青。
“柳七夕,谁让你贴着张鬼脸皮回来的?又是谁准你带了个女人回来的?还有,我说过几百遍,别擅自改我的名字,你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吼声如雷,震得在场的门众纷纷摀耳闭眼,一脸痛苦的蹲在地上频哀嚎,唯有柳七夕无事,眉开眼笑的站在他面前。
“呵呵!石头,怎么两天不见,你的身子还是这么硬朗?震雷功依旧这么强?”倒是身边这些个徒孙们太没用,他才吼几句就倒得七零八落了,呿!宝夫确实有待加强。
柳硕牏额上青筋乱跳,他制住老是不受控的震雷功,五爪伸出,猝不及防的扑向柳七夕--
“赫!石头,你做什么?别又想拆掉我辛苦做出的人皮,这材料很贵呢。”好险她闪得快,否则这第一百张人皮铁定又毁于他手。
然顾此失彼,她遗忘了身后还驮着个女孩,闪了个身,咚一声,地上登时多了具人体,呈现大字形,很不雅观的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路文鸢?”门众们齐声叫道。
这不是老追着师父后头跑的女娃儿!门众们面面相觑,同时望向了柳硕牏--
唔--乖乖!师父的头顶在冒烟了,快、快、快闪人,否则师父的震雷功又发作,大家铁定连命都没了。
霎时,门众个个作鸟兽散,庄院顿时一片清静,只剩地上躺的、站的共三人。
“妳捡她回来做什么?”柳硕牏低沉的嗓音里,压抑着一股可怕的情绪。
“我回来的途中,正好见到她被城西李公子调戏,看不惯,所以顺手把她救了。”也顺便消化吃得过多的肚囊。
“那群人呢?”
“三个挂了,一个跑了。”啧,反正那人没武功,挑断他的筋骨就达到教训的目的了。
柳硕牏紧眯的眸子进射出火焰。“谁跑了?”
“李公子。”咦!好怪、好怪,她怎么觉得浑身热呼呼,是太阳太大了吗?
抬首望望天,高挂天上的,不知何时已换成了月亮,难道说月亮也会有高温?
“妳可以下去了,顺便把这女人扛进我房里,叫小七找大夫来瞧瞧,若无碍,就可以让她滚了。”他说着,大步朝门外迈去。
“石头……”火热烫人的视线瞥过来,柳七夕嘻皮笑脸道:“若鸢鸢醒不来,你的房间是不是就要让给她?”
唔--那苑囿挺不错的呢,后头不仅有个天然水池可泡澡,还可松弛酸疼的筋骨,或许待会就可以……
“醒不来,就把她扛到你房里,还有,不准碰水池,否则……”
“我知道,捧水蹲桩对不?走吧、走吧,一路顺风喔。”然后半路失踪,这样她就可以跳进池里沐浴戏水去。
手儿挥啊挥,眼瞳里闪着光采,直到柳硕牏身影没入黑暗中,她快乐的扛起地上的路文鸢,踏着轻松的脚步朝东苑走去。
*****
四个时辰后--
尾随柳七夕而来的和天鸣,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位处东面的花阁亭园中,他白袍飘飘,立于亭中仰看一弯新月。
柳七夕的粉紫身影蹦蹦跳跳的自东苑远远走来,一身神清气爽加上愉悦的笑脸,看来似乎很满足。
闭过了庭园,才要踏上拱桥时,似看到什么,脚跟儿一转,蹦到了和天鸣的正前方。
“白面书生,你怎么来了?”讶音吐自柳七夕的小唇儿。
和天鸣瞅着她,脸露疑惑。“妳是?”
会叫白面书生的只有她,然,立于眼前的这名浓眉大眼、十分英气飒爽的女孩,却不似她……这是怎么回事?
“我啊,柳七夕啊!怎么咱们下午才见面,你现在就忘了啊?”鼓着腮帮子,她口气很是不悦道。
他皱起了俊层。“妳是柳七夕?”
她用力点点头。
“可你的脸……”
啊!对喔!差点忘记刚刚换了张脸皮,怪不得他不识得自己。吐舌绽着娇笑,柳七夕牵着他的大手,就着亭中的石椅并肩坐下。
和天鸣欲伸回手,柳七夕却眯眼摇头,硬是将他的掌心贴在自个儿的脸皮上。
“你模模我的脸。”她笑道。
和天鸣心知此行为不妥,可,清澄动人的瞳眸透出兴奋的光采,让他不忍拒绝,于是应她所求,指月复轻覆她脸皮,本想轻触即可,然,指月复下所碰触的肌肤太过粗糙诡异,疑窦不由升起,手指缓挪,来到了脸皮周边……
柳七夕倏地伸手拦他。“等等,你拆坏了它,我又得重做,很费事的。”
“面具。”和天鸣薄唇轻吐出两字。
狭长幽眸深深瞅着她,心头无数的疑惑在此时慢慢的豁然,唇角缓缓往上扬起,深思的眸底也逸出浓浓的笑意。
看来,七夕的下落不须找柳硕牏打探了,现在一切都很明朗了不是吗?
和天鸣心思的转变,柳七夕没察觉,开始叽叽喳喳的谈起向来为人所垢病,却是自己最大兴趣之一的易容术。
“对啊!就是面具啊!你知道吗?这又叫易容术,是我无意间自己学来的,这事儿挺好玩的喔,我做了很多副,男女老少、丑的美的艳的都有,你有没有兴趣瞧瞧?”
难得有人愿意与她分享这兴趣,待和天鸣点头后,她随即兴高采烈的拉起他的手,往自个儿的苑囿走去。
望着那娇小的背影,幼时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笼。
她依旧是如此活力无穷兼顽皮啊!包难得的,家逢巨变,她还能保持这般赤子之心。
忆及幼时,七夕也是常常拉着他,探察蛇窟、抓蛇,练武、蹲桩,朗书、默字,过往种种点滴在心头,他没忘,而她……似乎是忘了。
可,无妨,他有足够的时间勾起她的回忆。
“七夕,你是柳家人吗?”敛下眸底那抹闪烁的诡光,他问。
“不是啊!”一脚踢开了铜石门,她回眸笑道:“我是柳家庄的人。”
他眸露疑惑,“喔,这两者不是相同吗?”
柳七夕亮亮的瞳眸倏地黯下,但仅瞬间,神采又再现。
“干嘛扯这无聊的话题,你不是想看我的杰作吗?进来啊!”拉着他的手蹦跳而入,仿佛适才那抹黯然不曾出现在她脸庞。
然,眼尖如和天鸣,当然未错过她眼底淡淡的忧伤。
或者晚些,他该找柳硕牏谈谈。
心下定念间,他随着七夕踏入幽敞阴暗的房……呃,应该说是洞内。
他曲指弹气,剎那间,四边烛火皆燃,洞内的景况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