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就是难、难过……她昨天说我上大夜这么累,最近大姨妈又刚走,所以她要去市场买只鸡回来炖四物给我吃,结果、结果就这样走了。他们说把我妈送到医院时……她、她就没气了……她走的时候我还在睡觉,我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她脸、脸脸颊被撞……撞凹了……右手掌断了……”思及母亲生前已受癌症所苦,死后尸体又不完整,林芝慧放声大哭。“她什么、什么话都来不及交代……”
陈以希只是拍着她背心。这种事情需要发泄,不是她一两句“不要哭”就没事的。她静静让她靠着,她想,芝慧现在最需要的安慰就是一个肩膀。
良久,哭声渐渐停歇,陈以希才问:“你有没有通知其它家人?”
林芝慧吸吸鼻子。“我外公外婆都去世了,就剩下舅舅和我阿姨,他们都住花莲老家,我已经通知了,他们说会……会过来。”喘了口气,又哽着声嗓道:“医院有配合的礼仪公司,我请他们先帮我妈缝右手和处理脸颊,不过因为我妈是、是……是意外死亡的,要先请检察官验过后才能处理。而且礼仪公司说要等死亡八小时后才能缝,现在、现在就要先等检察官过来验过后,礼仪公司才会派人帮我妈缝。”
“刚刚跟你说话那个是礼仪公司的?”陈以希目光看了过去。
“嗯。刚才跟我提了一下整个流程跟价位,我觉得可以接受,我看了下环境也很好,最主要是这里也有冰柜,我妈……我妈就不用移来移去的,而且和医院配合的还是杨大哥的公司。”
“……啊?”杨大哥?是皇岩?“这么巧?”
林芝慧呵出一口长气,呼息较顺了些。“我也是刚刚那个人拿名片给我,我才知道的。”她摊开手心,里头有张名片。“我跟他说我认识杨大哥,他说他会问他老板后再告诉我价钱,应该能更便宜给我的。”
便宜?陈以希突然想起那人代他老板和芝慧相亲那日说的话。他说过要便宜给她什么有的没的,现在想来,不知该说是世事难料还是那人真的乌鸦嘴。
她觉得时芝慧有些抱歉,便说:“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尽量告诉我,我的存款虽然不是很多,可是我可以回家跟我爸妈借。”她知道芝慧在经济上的压力一直很大,最主要的花费便是她妈妈的医药费。
“啊?”林芝慧愣了下,才道:“谢、谢谢你。”
一旁站了许久的男子似乎因为看见林芝慧将手中名片给陈以希看的行为而靠了过来。他先是客气颔首,才拿出名片递给陈以希。“你好,请问是林小姐的家属吗?我是皇岩礼仪公司的礼仪师助理。”
陈以希接过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名字。邱兴坤?回去再问问那人。“你好,我是林小姐的朋友,我想请问一下,现在是要等检察官验过后,你们礼仪师才会帮忙进行缝补的工作是吗?”
“是的,检察官验过之后,没问题的话会开证明给家属,有这份证明我们才能领大体办后事。领了大体后,也要往生者死亡满八小时以上,才能进行缝补的工作,因人死亡的八小时内是她灵魂正在月兑离躯壳的时候,她会相当痛苦,这段时间别去触碰她对她是比较好的,免得增加她的苦痛。我们诵经的人员已经在里面助念了,就等检察官来验,拿了证明后就可以把往生者移到洗穿化敛室,接着我们公司会派出经验丰富的礼仪师帮往生者缝断手和做脸部填充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陈以希点头后,又问:“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基本上,在这八小时内,除了助念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算缝补、入冰柜、放手尾钱或是拜脚尾饭这些,都等八小时后再开始。刚才已经和林小姐大略介绍过我们服务的方案,她决定用一般宗教方式进行,也选择大化。那么这段时间可以请林小姐先选张照片让我们放大修片,做遗照使用,也可以先请你们熟识的老师看日子入敛和灵骨安厝方位,或是林小姐可先做休息,因为接下来要忙的事会很多,像守灵等等的。”阿坤面无表情地说。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陈以希向对方致谢后,搀着林芝慧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芝慧,我看你先休息一下好了,等你阿姨舅舅他们过来后,我再陪你回去挑照片。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去帮你买点什么。”说完就要起身。
“不用了,我……我吃不下……”林芝慧拉住陈以希,头靠上她肩头,她眼睛红红、鼻头也红红。“以希,我想睡一下,也许可以梦见我妈妈……”
“好,你睡一下也好,我在这里陪你。”陈以希轻轻拍着她的背,听着她浓厚又微哽的声音,心头泛酸。
她想着自己和芝慧,才发觉自己竟是这样幸运,双亲健在又疼爱她,隔壁张妈妈疼她像疼女儿似的,还有待她如亲妹的启惟哥,然后是最近关系更进一步的那人……她能拥有这么多,怎能不好好珍惜?
自己快两个月没回二水了,等帮芝慧把林妈妈的后事办完后,她一定要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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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以希没想过自己和张启瑞成为情人后,两人第一次闹不愉快竟是为了林芝慧。这几日除了自己原来的班,还帮芝慧代两天班之外,她有空便去医院陪芝慧;下午她赶在四点上班前绕去医院,芝慧一边折莲花,一边说林妈妈未曾托梦,她很想见林妈妈。
芝慧是个乐观外向的女孩,这几日却变得憔悴不已,她看了心疼,很想帮她做什么,偏偏好像什么也帮不上忙;正当她感到心有余力不足时,突然想起那人可以见到灵体,所以下了小夜班便赶了回来,不过他还没到家。
洗过澡,陈以希坐在客厅等待,迷迷糊糊间,好像睡着了,但迷迷糊糊间,又好像嗅到咸酥鸡的香气,就在她鼻端萦绕着。她缓缓睁眸,朦胧间就见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在眼前晃啊晃的,她隐约能见到袋里的吸油纸袋……她意识突然清醒过来,就见那人半倾身子站在她身前,拿着散出香味的塑料袋在她眼前晃动。
“启瑞!”她完全清醒过来。
张启瑞挑了挑肩,眼底满是戏谑神色,道:“叫了好几次醒不来,拿咸酥鸡在你鼻子前晃,你才醒得来。”
陈以希两手捧着那袋还热着的炸物,道:“味道很香嘛。”她低眸拉开塑料袋一看,笑说:“有三角骨!”她最喜欢三角骨,但不是每摊成酥鸡都会卖。
一见到爱吃的,反应完全就像个小孩,他见她叉了一块吃,一脸满足样,摇头叹问:“怎么在客厅睡着了?”
“嗯……”他这一问,她想起正事,努力吞下嘴里食物,抽了面纸擦嘴后,道:“我在等你。”
“等我?”他轻讶。即便进展成为情人关系,两人因着工作关系,也无法每天见到对方,等谁这种事是极少发生的,除了偶尔他能早点下班时会去医院等她下班之外。
“嗯。”她点头,坐正身子。“是芝慧的事。”
原打算去洗澡,见她一脸认真,张启瑞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你是要问她母亲后事的事吗?我问过阿坤,所有流程细节都和她讲清楚了,还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是芝慧说她一直没梦见她妈妈,这不是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他扫她一眼,拿竹叉叉了块肉串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