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希见他转身,急忙将耳机和MP3收进侧背包,跟上他脚步。
“妳东西带这么少?不是忘在火车上了吧?”他掏出车钥匙开锁。
“不是。就带衣物过来,日常用品那些想在这边买。张妈妈说启惟哥有说你们的房子什么都有,叫我别带太多东西上来。”她盯着他的衣袖。方才面着他,只觉他穿雪白衬衫很是好看,但现在走在他右后方,她才瞧见他右上臂那片白色衣料不知沾上了什么污渍。
喔,所以就他一个人傻傻地以为她会带很多东西上来,还为此特别跟公司借车。张启瑞沉着脸,道:“上车。”
他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却一顿,长眸瞪着副驾驶座,片刻,余光瞄见身侧女子正要进入车内,他砰一声关上车门,侧眸瞪视她。“谁说要让妳坐这里的?”
“……”陈以希微张唇。他开车门不是要她坐这里吗?
“坐后面。”他打开后座车门,将她的行李袋扔了进去,转身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
我知道你看到我了。
张启瑞皱了皱眉,打了方向灯,将车子驶进车道。
谢谢你没有让她坐进来,她看起来满重的。
车里很凉,凉得让她轻颤了下,空气间还有股味道很奇特,像消毒水,可又带了点腐坏的气味,不是很好闻。陈以希想开口问,可气氛沉静得有些古怪;两个明明从小玩到大的人,现在见了面却老是这种情况,很是让人感到无奈。
我没恶意,只是想请你帮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陈以希愣了半秒,想起那音乐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她翻出手机。“喂?”
“以希,张妈妈啦。”
“啊,张妈妈。”陈以希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开车的男人,却不期然与他的目光在镜面里交会,她心口一跳,收回视线。“张妈妈找我什么事?”
“妳到了没?启瑞有没有去接妳?”张妈妈有些急性子,接着又说:“本来说好是启惟去接妳的啦,结果他临时有台刀要开,人走不开,所以我叫启瑞去接妳,妳有没有看到他?”
原来是这样,她还纳闷为什么是他来接她。“张妈妈,他有来接我。妳放心,我现在坐在他车里。张妈妈要跟他说话吗?”
“不要!”回得很迅速。“那小子很爱碎碎念,讲的又都是那些有的没的五四三的,我才不要跟他讲话。他有接到妳就好啦,啊妳就安心住下。”
“我知道,谢谢张妈妈。”她微笑着。
“好啦不跟妳讲了啦,我要去煮饭了啦。启瑞要是欺负妳妳再打电话给我,不然妳也可以跟妳爸妈讲,再让他们告诉我。”
她又瞄了瞄后视镜,开车的男人这次没看她。“不会啦,张妈妈放心。”
“那再见!”喀啦一声,张妈妈挂了电话。
陈以希愕然地看着手机。张妈妈的个性可真豪爽有趣。
她微微一笑,侧眸看着车窗外。远处那栋高耸的建筑物就是101吧?在这里就能看见了吗?她好奇地盯着车窗外的街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面容看向驾驶座的他。
请你帮我化妆好吗?
陈以希看着他右上臂那片布料,上头不知道沾到了什么,褐色的,印得他右上臂衣袖都是,好像还黏着什么,那让他的衣袖看上去有点恶心。她看看他,再看看他的衣袖,他难道不知道他衣袖脏了吗?
听说你和你老板的技术都很好,不只会化,也会缝会补。今天是你去把我带走的,所以我想请你化。
不知怎地,陈以希就是觉得他那片衣袖让她看了很不舒爽,忍不住想去擦;心念一动,她翻出包包里的面纸,手就探了过去。“你的衣袖好像——”
“陈小胖妳不要碰我!”张启瑞正要变换车道,不经意在后视镜里瞄到她的举动,出声喝斥。
来接她之前,他才去桥下搬移疑似跳河自杀的尸体,阿坤那小子动作不够细心,移动时大体碰到了他右臂,泡烂的皮肤就黏了块在他袖上。这衣服是要丢的了,他打算下班后再处理,却没想到被她瞧了见,还试图拿面纸擦。
他也不是不让她擦,但衣料可是被尸体碰过,肿胀的腐肉免不了都是细菌和病毒,要是她抵抗力差或是身上正好有伤口,碰到了他衣袖上的病毒而感染,那可不是好玩的。她又不像他,一天到晚在接触尸体,自有一套保护方式;而他常在那样满是细菌和病毒的环境下工作,身体的抵抗力自然也较强。
陈以希手僵在半空中,错愕地看向后视镜,男人却在对上她目线时匆匆挪开视线。她垂眸,缓缓收回自个儿的手。
不要碰他……也是。那个除夕夜之后,她就该知道他对她很反感。对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怎么可能会让对方碰你呢!她收回面纸,又看向窗外。
胖小姐也是好心想帮你擦掉我黏在你衣服上的皮。
“妳不应该在这里。”张启瑞突然开口,语声不轻不重,却教后座的陈以希听了难受。
他果然是讨厌自己的,所以才会这么凶,因为他不希望她搬去和他们住吧?
他今天来接她也是很不得已的吧?他不是说了他很忙的吗?他在忙碌中还要拨时间过来接她,难怪他会说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听说你很会化,我只是想请你帮我烂了的地方补好,再帮我化个美丽的妆,你答应我,我就会离开。
这是呷好逗相报?“妳这么突然出现,会造成我的困扰。”号志灯一跳,张启瑞踩下煞车,双目直视前方。
陈以希闻言,缓缓看向后视镜。张妈妈电话中说了是启惟哥走不开,才叫他过来的,他一定也很莫名其妙吧?上班上到一半突然接到要过来接她的电话,他对公司应该很过意不去……
“对不起。”她突然道了歉,又讷讷开口:“造成你的困扰真的相当抱歉,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工作。”
张启瑞一顿,抬眸看向后视镜,她的目光正透过镜面盯着他,带了歉疚的。
她误会了?他皱了皱眉,却没说话。难道要他解释他是在跟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飘说话?那是他过来接她前才去桥下搬走的大体主人的灵魂。
胖小姐误会你是在跟她说话,你不跟她解释一下吗?
“胖小姐?妳话真多,不讲话会死吗?”他不耐地应了声,气恼的是那句胖小姐。她跟陈以希很熟吗?熟到可以讲人家胖了?这鬼也真莫名其妙!装什么熟啊!
我已经死啦!唉,胖小姐又误会了,她以为你嫌她话多、嫌她胖。
他皱了皱眉,抬眸时,正巧撞见后座的她停留在后视镜里的视线,她表情有些受伤;而下一秒,她调开目光不再看他,那扭头的姿态好像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令他莫名气恼。
我知道你们业界都叫你瑞哥或阿瑞。瑞哥,请你帮我,我不想肿胀着脸,丑丑地离开,我生前是美女,死后也要是美女。
那当初跳什么河!张启瑞最讨厌接到自杀的案子。不懂爱惜生命,死后他却还要尊敬亡者?乱七八糟!好烦!一个陈以希已令他心烦了,现在又蹦出这个自杀灵。
我不是自杀啦!你帮我啦!
哦?这鬼会听他的心语?见绿灯亮起,张启瑞气恼地握紧方向盘,大脚踩下,转个了弯。不过三秒钟时间,前头“哔哔”声响起,警察从骑楼下走了出来,手比划着,意思是要他停车。他无奈地呵口气,将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
“行照驾照拿出来。”警察靠在车窗边,还弯身朝车里头看了看。“什么味道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