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名门众向她一躬身,也登登的下楼去了。
窗外阳光照着她手中的纸条,上头的字迹匆忙凌乱:
与苍鹰一战,门主有危。
信纸上透着斑斑血渍,写信之人奋力留下警语后,大概已遭不测。此人是她派去枭帮卧底的朱雀堂兄弟,忠诚可信,消息绝对不会有误。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危险呢?
“若我以此信请门主暂避风头,他必然不肯,武林男儿最重信诺,何况是一门之主?”她轻声自语。
再者,决战的对象不是寻常之人,而是武林第一杀手、剑法冠绝的苍鹰,他想必更加不肯错过——这是所有英雄好汉的情结。
只见她长睫一扇,眸中透出了坚决,低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门主涉险。”
在她心中,门主不仅是上司,也是她一生中最敬爱的人,她愿意以生命来守护他。
而守护的方法就是……
由她代门主出战!
※※※
江南最出名的,除了英雄豪杰齐聚的天易门之外,大概就属翰林府了。
翰林府能够盛名远播,男主人秋翰林功不可没。
不是因为他独步天下的文采,也不是因为他不辞劳苦的为朝廷校订了十四经史,而是盖世风流使他成为街头巷尾、贩夫走卒的话题人物。
所谓善事不出门,闲事传千里,风花雪月一向比雪中送炭更能引起小老百姓的兴趣。
这位秋翰林和他五位夫人之间的风流韵事,每一段都是曲曲折折,高潮迭起,够写上一本弹词小说,事实上也已经问世了。
城里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将秋翰林追求五位夫人的经过写成章回,名为“五美传”,每天讲一回,每回开讲时总是高朋满座,受欢迎的程度仅次于“天易门演义”。
所以,在这个和风薰柳,花香袭人的暧洋春日。里,秋翰林在府中花园做什么也不难猜测了……
“红妹,你……你腿再抬高一点……”秋翰林微喘着,外褂月兑在地上,衣袍凌乱地敞开,书生头巾早已不晓得掉到哪里去了。
“夫郎,你……你过来一点,啊……”红婷夫人娇喘着,椒乳在丈夫的下挺立,白女敕的大腿如水蛇般圈着秋翰林的腰,全身香汗淋漓。
“哼!一对轻薄夫妻。”
鄙屑的冷呼声,使红婷夫人的激情消了三分。
“怎么了?”秋翰林一手轻捏着她丰腴的,另一手伸进撩高的衣裙里她细女敕的大腿,显然对周遭恍然未闻。
“没事。”红婷夫人的眼光从树丛间隙中捕捉到一抹火红的身影。
美丽骄傲的秋练雪,我就不信你没有被男人压在身下的一天!红婷夫人恨恨地想着。
红唇贴上了丈夫的胸膛,腻声说道:“夫郎,再来嘛……”
不知羞耻!无怪娘要上云遥山带发修行。
冷着一张脸,秋练雪快步走过花园,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气苦。
她的母亲沐云容昔年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眼高于顶,多少名门侠少来求亲,都被一柄长剑赶了出去,从此得了冰霜美人的封号。
不知是缘还是孽,沐云容在游西湖时和俊逸潇洒的秋翰林一见钟情,以身相许,嫁到翰林府。过了一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之后,才发现“哪个才子不风流”,秋翰林继她之后,居然又陆续娶了四名美丽女子进门。
无法忍受夫郎的风流多情以及众夫人争宠的小手段,沐云容心灰意冷之下,便重回师门云遥山,带发修行。
从小,母亲明艳哀伤的面容便深烙秋练雪心中,使她一直无法释怀,便全心埋首武功之中,性情也就更形冷僻。
而几个同父异母的姊妹,全是扭捏作态的千金小姐——除了三夫人所出的无念和莫愁。
秋无念生性聪颖,读书破万卷,是个思辩敏捷的姑娘。她和秋练雪,就如温茶和冰水一般,意外的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姊妹。
秋莫愁则是个直爽可爱的小泵娘,从小苞着沐云容学艺,练了一身好功夫。她最大的志愿就是效仿她的三姊秋练雪,成为“江南第一女侠”。
轻悄悄的踏入了秋无念姊妹所住的镜花水月阁,她伸手轻掀纱帘,看到抱着棉被蜷曲成一团、睡得胡天胡地的秋无念。
望着妹妹舒服的睡颜,她冰霜的容颜绽出淡淡微笑,伸手敲了敲秋无念的头。
“哎呀,朱雀堂主,手下留情吧,你这招‘穿颅手’把我从小敲到大,十分脑智也被敲得只剩三分了。”床榻上的秋无念伸手揉揉惺忪睡眼。
秋练雪仅回以一笑。她素来寡言,总是静静听着秋无念妙语如珠。
“不知英明神武的朱雀今日来访有何要事呢?”秋无念嘴里说着,心中却有了三分底。秋练雪向来不喜待在翰林府,除非是要出任务,才会回府和她一见。
“没什么要紧事。”明艳的容颜恢复平时淡漠的神色,她不想惊动秋无念。
“没什么‘要紧事’,嗯,那一定有事,而且是相当要紧的事,对不?”秋无念相当了解这个异母姊姊,她是个外冷内热,什么心事都往肚里藏的闷葫芦。
秋练雪轻叹一口气,只得将枭帮约战的事约略说了。
“练姊,答应我,不要做傻事。”秋无念一扫平日的漫不在乎,表情凝重。
秋无念知她最深,虽然她从不提起,但秋无念知她心中对天易门之主暗藏满腔热情,为了他,可以奋不顾身、在所不惜。
“我从来不做傻事。”秋练雪淡淡回答。她转头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绿竹,心思远飘。
门主所居住的草堂前也种着几株绿竹,他淡泊寡欲,和秋翰林是完全相反的性格。秋翰林华丽,他笃实;秋翰林风流多情,他虽未婚配,但一定是专情忠贞的丈夫。秋练雪一直如此坚信。
只是,想是一回事,她满腔热情,却无法说出口。
天易门之主将门中兄弟视为手足,对她尤为信任,但和她见面时只谈公事,从不涉及私情。而秋练雪素来冷僻寡言,一个不知,一个不讲,所以两人多年来仍停留在“门主”和“朱雀堂主”的交情。
饶她是女中英豪,每回思及这份若即若离的感情,亦是愁肠百结,辗转反侧,不知当如何排解。
“练儿,难得你回来,怎么不和爹打一声招呼呢?”秋翰林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我来的时候爹您正在忙。”秋练雪淡淡地说道。
秋翰林听了心下有鬼,偷觑了女儿一眼,陪笑道:“就算为父的再忙,听到你回来也倒屐而出。”
“我看是系袍而出吧。”秋练雪从怀中掏出书生头巾,放在桌上,冷冷地说道:“连戴冠的时间都没有,爹,您还真是‘忙’啊!”
秋翰林一见头巾,知道让女儿撞见了花园中的好事,不觉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爹,你的头巾怎么会让练姊捡到?”秋无念好奇地问道。
“这个……这个……”秋翰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刚才经过花园时发现这头巾挂在树枝上。爹,下次头巾要找地方收好,别趁兴就在花园里月兑冠,开始吟风咏月。”秋练雪摆明了是讥讽父亲随地交欢,说完转身就出了镜花水月阁,仿佛不屑和自己的父亲共处一室。
“唉,念儿,你说要怎么做,练儿才会给我好脸色看呢?”秋翰林望着女儿婀娜的背影叹道。
“等下辈子吧!爹,你也知道练姊比骡子还顽固,被她看不起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翻身。要她对你改观,今生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