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越叹了一口气,“我想,师父大约也有这样的想法吧。要不然,她为何不等我拿云梦珠回来救她?”
费尽千辛万苦拿回来的珠子,原以为可以救回师父的性命。结果,师父竟然命嬷嬷将她的遗体火葬了。
遗体都没有,又如何起死回生?
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命她去取云梦珠?
“或者,你师父知道,起死回生不过是一个传言,云梦珠根本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人死不能复生。
所谓“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过是世人聊以自慰的一种希望罢了。
“兴许是吧。”提到师父,冰越的神色有些忧戚,“可是,师父要我去拿云梦珠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呢?”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吧,也许你师父知道国家有难,知道我需要云梦珠,所以派你去援助我呢?”
冰越斜睇他一眼,“喂,你是谁?我师父会帮你?”说着,猛然见到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庞,却露出甚为得意的样子。她愣一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如果一开始你就长成这个样子,我们就不会有这一次的麻烦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密逻城,现在又要再度潜回去,岂不是大大的麻烦?
谢慕驰嗯哼一声,“你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冰越恍然模了模自己的脸,笑眯眯,“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意。”
谢慕驰无言,低下头去闷头喝着驿舍里的酒。
“不过照这样子看来,我还得多谢习二小姐。”
若不是她下了蛊,冰越可能一辈子不会知道谢慕驰的心意,那么,她一定会在遭受圣女心经反噬之初,便割断一切尘缘。
可是现在,她有了更好的选择。
谢慕驰眯眼瞅着冰越,像一个真正的老者那样,慢吞吞地说:“你居然要感谢习玉臻?!你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冰越微微一笑,“真的又如何?”
谢慕驰一怔,没想到她这样坦白。转念又想,原该如此,她何时掩藏过自己的心意?会拐弯抹角试探他人,极力掩饰自己的,从来都是他!
不过这会儿,被蛊毒那么一折腾,他想否认也不行了。
自己究竟是在何时喜欢上这个丫头的呢?
不得而知!
“爱上我你就会变得像你师姐那样。”谢慕驰叹了一口气,他可不想有一天,她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而自己,再也不记得她!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里陡然之间充满了忧伤,如水一样,缓缓从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蔓延而过。
他想,原来是真的,自己很久以前就喜欢冰越了。
只是他们之间,无论从哪一方看,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冰越侧头看着他,嫣然一笑,那笑容,绽放在一张苍老的面容上,竟然也给人一种柔美的感觉。
“我求过嬷嬷了,嬷嬷已经将我体内的圣女心经压制住了,等你体内的蛊毒全解了,我就陪你去南海,然后,我会回来再求她,彻底废除我的功力。”
谢慕驰有些动容,“这样一来,你就做不成圣女了,不能召唤凤凰,也控制不了云梦珠,你会和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做普通女孩不好吗?”冰越噘了噘嘴,“原来你不喜欢习玉臻,是因为她只是普通女孩,而不是圣女。”
谢慕驰不由得苦笑,“看来在你面前,我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她说话气死人不偿命的毛病,还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呀。
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玉臻的眼皮一直在跳。
自谢慕驰离开之后,她心里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为什么她总是感觉心绪不宁?
离别那一刻,冰越清丽的容颜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虽然她的教养一再告诫她,不可嫉妒,不可怀疑,可是,那一股不安的感觉总是缠绕着她,令她食不下咽,睡不安枕。
最能安慰她的,是大哥习彦。她总是过于热心地向大哥打听,是否抓到了在监牢里嗜血行凶的杀人凶手?
而大哥却总是摇头。
似乎破案的关键还在谢慕驰的身上!
难道,他真的是杀人凶手?难道自己的感觉是错的?
那么,这一去,他究竟会不会信守然诺,回来娶她呢?
玉臻坐在梳妆镜前,反反复复地把玩着那把定情的木梳,梳子已经被她摩挲得极为光滑。
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再度将发梳插在她的发上?
玉臻的脸一时红,一时白。
眉心紧锁,似有无限愁烦。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绣儿匆匆跑了进来,“小姐,大少爷在花园里和人打了起来。”
玉臻一惊,手一抖,木梳跌在梳妆台上,又从台面滑了下来,落在地上,“啪”一声断为两截。
绣儿意识到自己闯了祸,结结巴巴地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走半步,“那人那人要闯进小姐住的院子,被被大少爷截、截下了。”
“到我这里来?”玉臻霍地站了起来,“是他?谢公子?”
绣儿连连摆手,“是两个人一个老公公,一个老婆婆”
两个人两个人
玉臻再也坐不住了,拔脚朝花园里跑,跑两步,又想起什么,折回来,抓起地上的断梳,再度往外跑。
绣儿愣了一会,也跺跺脚,追了出去。
等到一主一仆奔进花园里,习彦已然落败,被那名老者反剪了双手,动弹不得。
习府守卫们投鼠忌器,不敢靠近,偏习彦又硬气,始终不肯让守卫退下去。
一时局面胶着起来。
渐渐地,守卫觑出那老者没有伤人的意图,胆子大了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老者和习彦的身上,所以,玉臻的到来只引起了一个人的兴趣。
就是老者身边一直没有出手的老婆婆。
起初,大伙儿原本对她还颇为忌惮,可是后来,有人趁老者和习彦相斗正欢的时候偷袭她,才发现她全然不会武功,只能依靠老者的保护。
所以,当她慢慢移出大伙儿的视线时,也无人在意。
等到随后赶来的绣儿发现时,为时已晚。
老婆婆手中短匕已经贴上了玉臻雪白的脖子。
第九章痴心情绝
“你不要乱来!”首先沉不住气的是习大少爷习彦。
“我知道制住她比制住你有用。”老婆婆眯了眯眼睛。自然不是对着习彦,而是对那名老公公。
婆婆已是恁大年纪,神情间却仍带着少女的慧黠娇羞,看得众人连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唯有那名老翁,居然似看惯一般,如常与她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习彦心中蓦然一动。
“你们不要再装腔作势了,我知道你是谁,你不会伤害玉臻。”
婆婆挑一挑眉,“你那么肯定?如果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就该也知道你的好妹妹把我害得有多么惨,我怎么会对她手下留情?”
玉臻的眼神猛地一抖,“你、你是你们是”
她看看老翁,又看看眼前的婆婆,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是她!没有错!
是他们!谢慕驰与冰越!
虽然易容术改变了她的容貌,却没有办法改变她的眼神。那样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玉臻有股被冰水浇过的感觉。
浑身透凉。
“你蛊毒在你身上发作了?”
西荒女子的习俗,在未婚夫婿的身上种下蛊毒,一旦他变心,那么蛊毒便会蚕食他心爱女子的生命,并将他对她的爱啃噬得干干净净。
只要冰越一死,谢慕驰体内的蛊虫便会消亡,他对她爱意也将不复存在。
那么,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吧?
可是,可是为何她的爱要如此卑微?要以另一个女子的生命来成就自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