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可以不削皮就吃进去,可是很没骨气的,下一次,我依然会为你削好皮再递给你,一点折扣都不打。
我在青青姐姐的房里听到你唤我的声音,我乐颠颠地跑到你面前,“怎么样?好不好看?”
你看我一眼,忽然乐得跟抽风似的,“做什么?你演女包公?”你左看右看,忽然跳起来,“演包公还差一样东西。”
你兴致勃勃地跑进青青姐姐的房间,拿了眉笔出来,说是要为我在额头上添上一弯新月。
我欲哭无泪。
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与美丽绝缘。
那一天,我们追打着,折断了青青姐姐两管口红,一支眉笔!
夏季过去之后,我们分别进了不同的初中。
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我们在一起打打闹闹的日子少了。
包多的时候,我会像一个淑女那样,站在巷子口等你回来,叫你一声“豪哥哥”,然后再说一句“再见”。
你一定不知道,每天,为了比你早一步到达巷口,喘匀了气,静静地给你一个甜美的微笑,我经常会在错过公车的时候,一路追着公车后面的尾气跑回家。
可你,却一日比一日晚归。
你的脸上、身上,开始出现青的、紫的伤痕。
你开始故意跟青青姐姐作对。她越心疼,你便将自己伤得越深。你一定不知道,很多时候,都是我陪着她一起落泪。
我比她更心疼,可我不会骂你,不会怨你不争气。
我只是想在你受伤的时候,陪你一起伤。你流血,我绝不会只是躲在你身后流泪。
我开始逃课,偷偷地跟踪你,只是想弄清楚你身上那些伤都是怎么来的。然后,我看见了在学校的篮球场上卖水的你。
你一个人,扛了两箱水在球场边叫卖。
三块五一瓶的水,你卖五块。可是因为球场上打得正热闹,球场边的啦啦队员没有人会为了一块五毛钱舍得拔脚离开,所以,看起来你的生意还不错。
只是,偶尔有经过的女生对你露出诧异而鄙夷的眼神,你的脸会腾地红了,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我很想过去甩那几个女生一巴掌,嫌贵可以不要买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不可以?
在我的意识里,凡事无所谓对错,一切都以你的喜恶为准则。
但我知道,我不能动手,这是你的学校,而且,我已经在你面前扮了很久的淑女,我不想因为几名无知少女而葬送了我好不容易留在你心目中的好印象。
于是,我只是兴奋地奔向你,二话不说拎了几瓶水去人群里兜售。
我做生意显然比你更有天分。
我喊每一个打球的队员叫哥哥,像卖花女那样甜甜地叫卖。
你的纸箱很快见底。
我还来不及表功,你已阴沉着脸收拾东西离去。
你是真的很生气,可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就算我拿青青姐姐的口红在你脸上画关公脸,你也不曾如此生气。
你不说话,走得很快,我只能远远地跟着你。
后来,我想起来,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便只能远远地追着你的背影,再也不曾与你并肩。
你前脚走出校门,拐个弯,我追过去的时候已看不到你的身影。
我真傻,我竟然猜不到你的想法,不知道你是想甩掉我呢。我发了疯似的在校内校外四处找你,问每一个过往的同学,找遍每一寸角落。
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小巷,我找到了你。
你被十几个男孩堵在墙角,鼻青脸肿直不起腰。一股热气从我的脚底直蹿到头顶,原谅我,我头脑一发热就会做出令我悔恨,令你痛恨的事情。
我迈开我细瘦的腿,挥舞着手中的书包,冲了过去。
男孩子们在一惊过后,嬉皮笑脸地夺走了我的书包。我便用脚踢用牙齿咬,我从来不是一个真正的淑女。
被咬的男生愤怒地举起手臂,于是我愉快地想,我终于可以和你一样了,我甚至想到,当我和你一样挂彩之后,你一定不会再拒绝我进入你的小屋帮你上药。
于是,透过男孩高高举起的手臂,我看到了原本已直不起腰来的你。
你像一头愤怒的豹子,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用力地撞过来,那眼中的目光让我心悸。
骆君豪,为什么你要用那样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在为我难过?还是为了你最后不得不放手的刚刚赚回来的钱?
没错,他们是在勒索你,那些人,每天都会在校门口出现,可你从来不肯低头,直到我如此莽撞地冲出来……
我又坏事了是不是?可是,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高兴?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
那一次,我没有受伤,可是最后我还是哭了,心很疼很疼,比自己挨了一拳还要疼得多。
从那以后,你开始疏远我。
我借故跟你说话,你也总是扭开头去,不愿搭理我。
这样明显的讨厌,终于让我止步。
我不敢设想,若是你一直如此,不曾心软,我们会不会变成两条再也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所以后来,我每每总是庆幸,那一日,我病得多么及时,却又多么令人尴尬。
那一天,是青青姐姐嘱你送来红豆汤圆。其实,真的很神奇,你一直都在跟青青姐姐闹别扭,却又突然变得那么听话,而那天偏又那么巧,外婆不在家,我痛得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当你端着红豆汤圆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的眼泪就极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虽然你一直没有说,但后来我还是知道了。
那碗汤圆其实是你亲手做的,你发觉我一整天没有出门,便借着青青姐姐的汤圆来看我。你看你,就算是想要对人好,也显得那么别扭。
难怪青青姐姐以前总是笑你,愣头傻小子。
但,没有关系,你还有我!无论你多么别扭,多么迟钝,又多么小气,你都是我的天,我的地,支撑我的所有勇气。
“哎。你不是女包公吗?怎么这点小病小痛就哭鼻子?”
起初我还愣了一下,陡然想起那次与你相互追打着在对方脸上作画的情形,又被气得笑出了声。
“又是哭又是笑,不害臊吗?”
你一句还未打趣完,见我又痛得冷汗直冒。你放下汤圆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哼哼唧唧地不肯告诉你。
谁知,你一下子明白过来。一阵风似的冲出去,又一阵风似的刮回来。
你给我买了止痛药,另外还有一包纸巾!
我的脸“轰”的一下子烧了起来,然后,我发现你的脸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嗯哼,我实在无法想象,你是如何走进超市,扭着头,在收银小姐炯炯然的目光之下,递上纸巾?
我再度喷笑出声,你懊恼地转身,给我倒来一杯温水,板着脸看我吃下止痛药片。自始至终,你脸上可疑的红潮没有退过。
自那次以后,我认定这辈子,被你见到最窘迫的样子。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你还记得吗?豪哥哥!
斑中生活,是我们又一次的分水岭。
我小的时候,院子里一个摆摊算命的瞎子伯伯给我批过命,说我命里有贵人相助,这一生犹如倒吃甘蔗,先苦后甜。甚至还说,我有做公主格格的命。
这个时代,哪里有什么公主格格?
外婆听了,只是叹气。
小时候我还听不懂,长大了每每听外婆提起,总是付诸一笑。我相信我命里是有贵人的,那就是你!
我只信你!我信你无论将我的人生带去哪里,我都会越过越甜。
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命里的贵人真的会出现。
一个高贵的妇人,为了找个人服侍她高贵的儿子,将我送进了贵族学校。我必须每天早上去她家的别墅,为那位少爷准备早餐,然后陪他一同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