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知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她好吗?
莫非这人也有精神病?而且还是比较严重的被虐妄想症?
正自思疑不定之际,帐帘再度被掀了开来,一名剽悍得像豹子一样的男人带着两名随从,大步流星地走进帐中……
塞外严冬。
天黑得特别早。
铜炉里的干柴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从偶尔被风吹起的厚重的帘子缝隙里,可以看到帐蓬外面腾起的一柱一柱的炊烟,青色的烟柱直飘向墨黑的天空才隐隐散去。
一股烧羊粪的气味混合着烤肉的香气,顺着冷冽的寒风送入帐中。
我咬着嘴唇,呆呆注视着黑黝黝的帐顶,虽然肚子里早已唱起了空城计,但比起刚刚在我眼前上演的那幕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贺赖曦央!
原来,这才是我现在的名字!
别怀疑。我没有精神分裂,也没患上臆想症,而只是,非常非常老土,非常非常俗套的穿越时空而已。
穿越时空?
如此俗烂的剧情,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而它,却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发生也就发生了呗,可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要把我甩在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
现在是什么年代?这是哪个民族?有些什么习俗?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陌生的。
除了那个看起来温柔得有些懦弱的妇人之外,我甚至感觉不出,贺赖曦央这个堂堂的郡主,究竟还得到了哪些人的喜爱与疼惜?
她似乎没有爸爸妈妈,唯一来看过她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叔叔。听说,也是这个族的族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看着我的目光,阴沉得有些可怕。
但愿是我的错觉。
继续躺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还是无法可想。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落到这样的处境,小说里面的主角似乎都是比较泰然自若的。
总有一天会回家的吧?
月兑轨的命运总有一天会回复正常。
如今,除了自我安慰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法子。
明白再想下去也是惘然,我索性披衣而起,掀开厚重的帐帘,好奇地走了出去。
帐外,温度骤然而降。
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沉闷了一天的头脑却为之一醒。深深地吸一口塞外冰寒的空气,冷风袭面,刮起地上的冰屑,卷起来,地面好似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雾。
我从没见如此素白的冬景。
漫天席地,照得整个夜色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远处的山影,隐隐约约,好似在雾中,宛如在云里,朦朦胧胧,美不胜收。
好一个冰雕玉琢的世界!
正赞叹间,忽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郡主请回。”
我蓦然抬眸,撞进一双幽冷得毫无温度的双眸。眸子的主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穿黑色铁甲,腰挎长刀,除了眉目之间依稀可见的青涩之外,整个脸上的表情有着完全不同于年龄的老成。
扮酷!
我在心里暗暗地下了一个定语。
像这样装冷漠扮深沉的男孩子,大学里面遍地都是,只不过,没他扮得如此投入、如此到位而已。
我忍住笑,好脾气地向他解释:“帐篷里面闷得慌,我出来随便走走。”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本以为说完这句,我又可以继续欣赏从前都难得一见的北国雪景。谁知,少年还是非常不识趣地挡在我的身前,没有半丝退让的意思。
“不要那么紧张好不好?我还没有脆弱到风吹就倒的地步。”我皱了皱鼻子,冲他做个鬼脸。
少年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表情,但转瞬即逝。
“郡主请回。”还是那么干巴巴的四个字。
第一章穿越(2)
我听了,却是一怔。
形势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少年不像是在关心我的身体,反倒比较像是监视我的自由。
天!贺赖曦央!
我越来越发觉,这身体的主人,前半生过得有多么失败!
不过,从现在开始,她的人生由我来继续,希望我不会过得跟她一样糟糕。
我冲着少年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道:“如果……我不回去呢?”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又轻又快,眼睛却直直盯着少年脸上的表情。可惜,他仍然只是冰冷地凝望着我,好半晌,在我的耐心几乎要告罄的时候,他才慢慢启唇:“郡主确信自己能从伏琅身边走过去?”
伏琅!很好!原来这家伙叫做伏琅!
我的目光停在少年腰间斜挎的长刀之上,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转过身去。
女不跟男斗!双拳不与大刀争!
罢罢罢,也不争这一时的意气,还是等弄明白了曦央所有的背景之后,再来跟他计较吧。
我慢吞吞地朝回走,在手指搭上帐帘的瞬间,忽然又想起什么,回眸一笑,“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少年又是一愣。
“蟑螂?我今天才发现,这名字真不错。”蟑螂,是我最讨厌的东西,我还记得。
少年脸上现出一抹茫然。
我大乐,还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一个急急火火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呀,我的好姑娘,这会子天寒地冻的,你跑出来做什么?回去回去,快点跟我回去烤烤火去。”
说着,来人一把搂住了我,将我连拖带抱地弄进了帐篷。
从飘起的帐帘缝隙里,我看到少年脸上兀自有些呆愣的神情,忍不住炳哈大笑了起来。
烤肉虽然又腥又腻,但对于第一次吃到这种风味的我来说,也不算太难吃。而且,我肚子早就饿空了,现在给我一头牛我都撑得下。
只不过,那妇人看着我的目光,时而欣慰,时而哀怜,又时而惊奇,实在让我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我索性放下沾了一手油腻的食物,询问地看着她。
“吃啊,为什么不吃呢?”妇人关切地问我。
真是迟钝啊。
我叹了一口气,“你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吃得下?”
熬人愣了一愣,才有些羞敛地笑了起来,“我从没见你这样笑过,所以……”
笑?
什么笑?
难道是指我刚才戏弄那个少年时的笑声吗?
如果连这样的笑声都不曾有过,那么,从前这个贺赖曦央活得还真不是普通的累呀!
“是吗?我以前都是怎么笑?是不是像这样?”我抿唇做了一个笑不露齿的动作。听说古代的女子都是这样笑的,只是不知道这个蛮荒的部落是不是也这样?
熬人叹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敢相信,我们的小曦央也会逗老婆子开心了。”
“那……我以前是不是很不快乐?”我试探着问。
熬人愣了一下,模了模我的脸,“孩子,都忘了吧,把以前的不愉快都忘记了。女人的命就是这样的,争不过。”妇人看着我的目光哀悯中透着疼惜,我心头一软,扯了扯唇,原本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可是不知怎地,嘴角一歪,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自从一觉睡醒之后,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年代,我便一直强忍着,以为不哭,就不会痛苦。可是,自己心里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多么害怕,怕再也回不去了,怕另一个人的苦痛悲喜太深太重,重得我难以承担,怕偌大世界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怕最终无人能懂我,明白我的感受!
伪装的面具一旦被击碎,崩溃的悲伤便如泄闸的洪水般奔流而下。
我哭得气质形象全无,眼泪鼻涕乱飞,只想把心中的郁闷和怨恨全都哭出来。
熬人也抽抽噎噎地拍着我的背,“别哭了,好孩子。主君答应了,只要你按照他说的话去做,以后你还是有机会可以和霍戈双宿双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