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欢的脸色蓦地变了,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又闷又痛。
云静站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我对你已经失望了。”贝丽丽赌气地说,“明天的训练,你来也好,不来也好,随便你。”说完,她摔手而去。
一阵沉默……
“别介意,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云静叹了一口气。
路言欢抬起头来,看灯光下细微粉尘从眼前掠过,“其实,你也觉得难以接受,对不对?”
在今天之前,若有人对她说,她会主动退出武术社,她的反应可能会比丽丽来得更加强烈。
“难不难接受都已经是事实。”云静无可奈何地说,“更何况,你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我的理由?”路言欢下意识地重复。
“其实,我也想告诉你,”云静打断她,“最近钢琴要考级,恐怕我也有一段时间不能参加训练了,和退出没有什么分别,所以,你不用觉得……
“连你也要退出?”
云静明显地愣了一下,“还有谁要退出?”
路言欢苦笑,“应该说,还有谁会留下来?”
云静若有所思,怔了半晌,叹口气,“我要上去复习了,你呢?”
“我还想在下面走走。”
云静点点头,转身走进宿舍楼。
她一走,留下路言欢和陈谷两个人。
一个低头想着心事,一个默默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还好吧?”陈谷问。
路言欢蓦地回头,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人,想对他做一个抱歉的笑容,可笑容未启,眼泪却“刷”地流了下来。
陈谷措手不及,呆了一下。
“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找丽丽说。”她说完,转身急走。
他慌忙拉了她一下,故作轻松地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呢?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她背对着他说。
“没有关系的,反正我也是想出来吹吹风。”
“我说不用了!”路言欢回身大喊。
看到陈谷惊吓的表情,她用手背擦擦眼泪,放缓语气说:“对不起,让你对武术社失望了。”
“不!”陈谷吁出一口气,“做什么事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有苦恼和争执,大家一起战胜它不就行了?”
“没那么容易。”路言欢低头苦笑。
真奇怪,她在下定决心退出武术社的时候没有哭,在韩得龙跟她一样放弃的时候没有哭,在唐可风误会她的时候没有哭,在贝丽丽的冤枉面前没有哭,甚至,在云静同情叹息的目光下也没有哭,但,这刻,在陈谷说着天真的安慰话的时候,她好想好想大哭一场。
她好想哭——
哭出心里的绝望和委屈。
就这样,路言欢站在女生宿舍楼前,在陈谷又无奈又尴尬的目光注视之下,哭了个淅沥哗啦。
路过的女生们纷纷侧目。
其中传来隐隐约约的低语:“又是那个路言欢,她就是爱出风头。”
“对嘛,今天跟这个,明天跟那个,谁知道她搞那个什么武术社,是为了武术,还是为了帅哥?”
嘻嘻哈哈的笑声被风声切断,飘出好远……好远……
第八章新房客(1)
志尚高中的住校时间是每个星期一上午至星期五的下午。
星期五下午基本没有课,做完大扫除之后,若是社团没什么事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无事一身轻。
路言欢早早出了校门,老爸昨天才出院,她打算到超级市场买好菜,回家做顿丰盛的,庆祝老爸平安归来。
只可惜,大哥有事不能回家。不过呢,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啦,永远都是工作第一,不管他了,反正大哥的胃有未来大嫂负责,不在她这个小妹管辖范围之内。
她这样想着,便觉得老爸希望她拥有的,大概就是这种平淡的幸福。
提着满满两袋食物,路言欢晃进自家武馆所在的巷子。看见韩得龙的母亲,她笑眯眯地打招呼:“伯母好!”
“哟,小欢回来了?”韩伯母收回张望的眼神,笑看着她,“你们家这次可住进财神爷啦。”
“财神?”不明白。
“喏,你瞧那一张床。”
顺着韩伯母的手指看过去,一辆超大加长的货车停在她家门口,几个工人大叔忙忙碌碌地将货车上面的物品送进她家。
车子已卸完一半,剩下一张大得不像样的床,卡在门口进不去,看样子,那几个人正在商量,是拆掉大门呢?还是砍断床?
“喂!我警告你们,搬家是搬家,可这里的东西一样都不可以破坏。”路言欢急急忙忙冲过去,两只手叉在纤腰上,一副找茬的样子。
几个搬家工人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刚才屋主已经说过了,只要修补还原,拆下围墙是没有问题的。”
“什么没有问题?”路言欢瞪大眼睛,“有钱好了不起吗?还没搬进来就要下屋主家的大门,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告诉你们,这门,不许拆!你爱住不住!”
几个工人面面相觑。
脸上都露出笑意。这个丫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可……他们有趣地打量着她。
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嘛!身上的校服还没有月兑,乱翘的短发,跟她的脾气一样,一点也不服帖。然而,虽然她叉着腰,瞪着眼,但身子太过娇小玲珑,站在他们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前,一点威迫的效果都没有。连怒意爬上她白净秀丽的五官上,都好像小女生在跟男同学闹别扭的样子。
呵呵,这小泵娘其实还蛮可爱的。
堡人大叔们决定不跟小丫头一般见识,朝她友善地挥一挥手,“丫头,让开一点,我们要拆墙了喔。”
“不许!不可以!”她张开手臂,努力站成一个大字。
堡人们有些不耐烦了,“拆一半围墙再给你砌新的,你们还有便宜占。”
“那——我们家房子太小,放不下这张床,是不是也要拆房子?”什么了不起的住户?既然要享受,干吗来这种破地方?买栋别墅不就成了?
“小泵娘,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有问题你找你的房客理论去,别耽搁我们的时间。”工人们干脆把烫手山芋丢给房东和房客去处理。
对呀!擒贼先擒王,她怎么忘了这个道理。
“你们不要乱动哦,要不然我告你们乱闯民居。”进屋之前,路言欢警告他们。
“好了好了,快点解决我们也好快点收工。”工人大叔失去耐性。
他们只是搬家公司好不好?房子拆不拆也不是他们住,超级大床搬不搬进去也不归他们睡,关他们什么事?
最好是你们自己商量清楚,他们照章办事。
路言欢不放心地走两步,又蓦然回头,发现他们果然老老实实地蹲在一边聊天休息,终于安心地进了房屋。
“老爸?老爸!”
咦?不在家?
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哪,家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在旁边守着,要是被人搬空了怎么办?
路言欢郁闷地拐向传说中的——客房!
那里原先是练武厅,是她最常呆的地方,可现在,住了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不用看就知道很堕落的陌生人,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嗯?等等!她倒退两步,皱眉,“爸?老爸?”
那个躺在浴白里,被白色泡沫覆盖,只露出头发尖的那个人……
天哪!
她冲进浴室,两只手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提,将那个差点溺毙在自家浴白里的酒鬼提上来。
“啊!”
“妈呀——”小小浴室里同时响起两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路言欢两手一松,那人站立不住,又“扑”的一声滑进水里,水花四溅,白色泡沫沾了她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