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悦晶陡地被吓住了,“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不是她故意的,她也是没有办法嘛。
“不……不关我的……的事,我……我……”
“她现在人在哪里?”楚振灏眉心起褶,忍耐地握紧掌心。
小麦?小麦!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又闯了什么祸?那丫头,不是答应过自己不再单独出门的吗?怎会又惹上麻烦?
懊死!
他心里又急又气,胸口像煎了一口油锅,反反复复,涨闷抽痛。
“我……我没有办法,劝不……不了她,她……她一定要去。”
吴悦晶哭得更大声,哭得楚振灏的眉头揪得更紧,哭得旁观者的目光更为同情。
没想到学长不恋爱则已,一恋惊人哪!
“说她去了哪里?”楚振灏快要发狂。
“万……”
“万松路?”这一次,总算有好心人反应够快。
“是,是那……”
万松路?!
楚振灏的脸色当场变绿。入夜之后的万松路,可不是用来散步的……
他不敢往下想,此刻,惟一能做的,就是直奔万松路,找到小麦。
吉普车从天意广场直接拐进以小商品批发闻名的万松路。
渐渐黯淡下来的天色里,连霓虹灯也显得昏黄。收市之后的万松路,人潮车流明显稀少,因为,这里不止是以小商品批发闻名全国,同时,也是东区不良帮派的集散地。
楚振灏握紧方向盘,两眼盯着前方,一刻也不敢放松。
忽然,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转角,后视镜上飘过熟悉的身影。
他眼色一凛,车身戛然而止。
是她?她在这里?
楚振灏望住那个女孩的侧影。
没有看错,他不会错认,夕光里,那T恤仔裤的女孩,正驾着摩托车从高高的斜坡上飞快地冲下来。
那一刹,他感觉呼吸困难,好似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摩托车飞腾,越过横卧在斜坡下的油桶,围观的人群很多,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摩托车顿住,女孩一甩长发,骄傲睥睨,“还有谁来跟我比?”
一群少年男女跃跃欲试。
她兴致勃勃地将摩托车掉转头,眼睛一下子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她一怔,开得灿烂的笑容陡地僵住,半晌,才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嗨!楚‘耗子’你好啊,你也是来看表演的吗?”
楚振灏隐在吉普车的暗影里,瞪着她,她的笑容灼痛了他的眼。
不,她没事,她很好,好得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生机盎然,言笑晏晏。没什么问题,她应付得了,因为,这里才是她的舞台,她的天地。
是他,他忘记了,麦嘉璇根本就是属于这里的。一只孔雀,怎么可能甘心收起羽翼?
暂时的栖息,只是因为,它还没有找到再一次炫耀的对象而已。
如此而已。
那么,他到底在担心什么?着什么急?
他的沉默让嘉璇蹙起眉头,她朝他挥手,他的表情依然凉薄。她丢开摩托车,朝他跑过来,像第一次遇见他时那样,趴在车窗口。
“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吸一口气,“是吴……”
“喔!我知道了,”嘉璇显得过度热情,“她一定是哭得惊天动地,把我说得好像要死了似的,是不是?别担心了,没有问题的,她那人就是那么夸张。我啊,飙车虽然不及你,可比他们还是绰绰有余,而且,我已经连赢七场,等再赢三场,就大获全胜了,很快的,你等着哦,我请你吃消夜。”
“你还要比?”楚振灏不觉中拔高了声音。
“就三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好了。”她伸手进来,开玩笑地按住他的心跳,“啊哟,跳这么慢啊?”
他对她的刻意讨好视而不见,“如果我现在要你走呢?”
嘉璇愣了下,表情好生为难,“那不是要功亏一篑?”
“功亏一篑?”他抬眸,冷着一张脸,“你以为是在考大学吗?没有用在正途的功,篑了又如何?”
“话也不能这么说。”嘉璇讪讪地收回手来,“你不是教我,做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吗?”
好个有始有终!
她倒学会了搬他的砖砸他的脚了!
楚振灏倏然凛容,深冽的眼中有着隐忍的怒气。麦嘉璇就是有这个本事,一句话就把他的血压逼得升高,情绪到达沸腾的边沿。
“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先不来说这件事该不该终?如何终?我只问你,它从何而始?”
是怎么开始的?如果她还是那个在他家里,有些精怪、有些顽皮、有些小聪明、更有着永远也用之不尽的同情心的麦嘉璇,他根本不会坐在这里跟她讨论是始还是终这个问题。
他们现在,应该坐在公寓里的餐桌旁,努力消耗掉一顿并不是很丰盛的晚餐。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必须来到这里?
“我……”嘉璇咬住下唇,偷觑一眼楚振灏。虽然,对他耍赖是她常做的事,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不自觉地畏惧他三分,尤其是在他真正动怒的时候,比如此刻。
“你觉得没有必要对我解释吗?”他的语气更加阴沉。
“解释?”嘉璇一怔,被他的怒气吓到了,“你要我向你解释什么?”
他那表情,好像她做了多大的错事似的。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惹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不是因为担心她才来的吗?他不是来接她回家的吗?
难道,他此刻出现在这里仅仅就是为了向她索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在他的眼里,她只是必须要向他承认错误的罪犯吗?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原因。”她无辜又委屈的眼神让楚振灏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他懂了,他终于了解,他和她,始终不是一路的人,她始终不曾做过任何改变。
或许,她并不觉得她的所作所为需要做什么改变。
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
那么,这么多天来,他的所做所为究竟有什么意义?他这个所谓的补习老师,究竟让她明白了哪些道理?
“你不觉得,到这里来玩,应该经过我的同意吗?”他靠向椅背,斟酌字句。
“嗄?没这个必要吧?难道我做任何事情都要向你报告?那我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嘉璇疑惑地反驳。
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那么难过?
难道,就因为她出门之前没有得到他的允许?那么,他又当她是什么呢?被贴上标签的所有物,还是——他的影子?
“我很意外,你竟然会觉得我禁锢了你的自由。”
原来是这样的。楚振灏的语气沉重得近乎苦涩。
原来她以为他给予她的耐心和关心都只是一种禁锢。她以为飙车只是一种自由的证明。原来,他们之间的想法有这样大的差异。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你可以去继续完成你伟大的车赛。”他多少带点赌气地说。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嘉璇蹙眉,感觉到心里忽然有一种被刺伤的痛。
她做了什么了?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生气?
她从一开始看见他,就一直在讨好他,对着他笑。而他呢?一来就板着一张死人脸,好像她欠了他多大的债似的。
“你说,你究竟在不满意一些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如果他是看不惯她……
看不惯?
她心中一凉。
对,他是看不惯她,一直都是看不惯的,他根本就瞧她不起。
收留她,指导她,这些,都只是碍于老头子的面子。
而她,居然还不知好歹。弄得吴悦晶那个爱哭鬼跑到学校里去找他!他一定觉得很丢脸吧?
是了,一定就是这样。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来找她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