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桑太太怀疑地望一眼儿子。
“就刚才,刚刚挂电话,三缺一呀,去不去?”尔棠气定神闲。
“你不早说?”桑太太埋怨一声,急急忙忙接过小包,“看着你妹妹,别让她再出去干傻事。”
“遵命!长官!”尔棠敬个礼。
桑太太仍不放心,“你这个做大哥的,要知道关心妹妹。”
“是的,长官!”
“我走了。”
“慢走,长官!”
桑太太被逗乐了,横了儿子一眼,笑容满面地离去。
“好了,出来吧。”尔棠敲门,敲了好半天,才等来一张郁闷至极的脸。
“你又有什么事?”恩榆摘下耳机,吁出一口气。
“当然是好事!”
“别告诉我你帮我抓到了那个家伙!”恩榆翻白眼说。
“差不多。”
“差不多是多少?”
有个从小腻在一起的兄弟姐妹的坏处就是,无论你有多少个心眼,好像总瞒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反正已经习惯了,尔棠满不在乎地说:“惹你的那个家伙我是不知道啦,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最敬佩的那个人的踪迹。”
“我最敬佩的人?”恩榆顿了一下,蓦地眼神一亮,“你说饭店入口那幅画的画者?”
“嗯哼。”她家大哥也是画画出身的好不好?怎不见她崇拜成这样?
“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喏,这是他的地址。”尔棠将一张随手写下的纸条递给恩榆,眼里满是兴味盎然的神情。
老实说,他对这件事的后续发展越来越期待了。
暮春时节柳绦绿,莺飞草长思如絮。
如此美丽的季节,总要发生一些令人愉快的故事吧?
画中只有海!
蓝色的海!白色的浪花!漫卷西天的残霞!
缱绻留恋,不肯散去。
就这样,仿佛这样便是一生一世!
那贲张的颜色、细致的线条,和充溢在画面里的柔情,奔放地、夺目地,绘出一个奔腾缠绵的海。
画的名字叫做:听海!
画者——
金振希!
蜿蜒的铁轨在长及人身的油菜花田里无尽地向前延伸着,仿佛望不到头。
拿着写有金振希地址的纸条,桑恩榆忐忑不安地坐上了开往周边小镇的火车。
她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既期待又彷徨,巴望着火车开快一点,又希望前方永无尽头。这一颗心,患得患失。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金、振、希!这三个字在她的舌尖上颠过来滚过去,反复诵吟成一首诗。
他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被勾勒了又勾勒、想象了又想象。渐渐地,她有了自己心目中的“海神”。
大哥的同学,那个人,至少应该是年轻的、才华横溢的。
除此之外,他肯定还是温柔的。不然,他画不出那样的大海。
当然,他也豁达,心胸如海一般宽广。
他的眼神温柔,心思细腻……他还有一双握画笔的修长稳定的手。
少女的心思,如涂抹着金色阳光的种子,沿路抛撒,沿路种植,在火车摩擦着铁轨的轰隆声中,疯长成参天大树……
膘道的尽头便是大海。
纸条上写的地址是沿海大道59号。
晕!大哥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
桑恩榆杵在三岔路口傻了眼。
从这里向左走是新建的高级度假村,为新沿海大道。向右走则是一个显然已呈半荒废状态的渔村,标牌上倒是写着沿海大道。可,她横看竖看,也不觉得那条青石板砌成的小路够资格被称为大道。
沿海废道还差不多。
两相比对之后,桑恩榆神情笃定地踏上了新沿海大道。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名噪声国际的知名画家,他的住处,肯定是高级度假村!
没错,就是这里!
新沿海大道59号!
桑恩榆好不容易在一排排建筑物里面找到了“59”这个门牌号码。可惜,令人郁闷的是,屋主居然不在!
怎么办?花了这么大的力气,不能半途而废吧?
即使不能像她在大哥面前夸口的那样,拜他为师,好歹也要见个真身实面是不是?要不然,肯定会被大哥嘲笑的。
她才不要借助着裙带关系跟他拉亲带故呢!
她要的,是他真心的赏识!
小丫头心高气傲,不肯服输。所以,她决定,等下去!
左等、右等,望眼欲穿,等来的,只是日渐西移,夕染层峦。
等不到了,恩榆不由得泄气。
只好回头。
她还要赶最后一班火车。
匆匆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梧桐树的右侧砌着栏杆,栏杆下是奔腾的海水。
夕阳在远远的天边燃烧、大海在近近的眼前咆哮,桑恩榆顾不得欣赏眼前的景色,她飞快地挪动着脚步。
罢来的时候没怎么觉得,到了此刻,她才发现,这里真是偏远哪。
因为还不到旅游旺季,度假村里游人极少,整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渐次亮起的街灯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投到地面上,伴着海风呼啸,看过去,如鬼影婆娑。
饶是她再胆大,也开始觉得头皮发麻。
拼命地往前跑,终于看到三岔路口的路标了,站台就在路口前方不远处,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身体一放松,脚步便慢了下来,感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脚绊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哑然失笑,原来她紧张得连鞋带松了也不知道。
蹲子,系紧鞋带。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辆单车飞快地从她身边滑过,车后座上的人伸手就来抢她肩上的背包。
恩榆下意识地挽紧背带。
“Shit!”那人咒骂一句,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恩榆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背包带子被扯得笔直,匕首“刷”地挥过,牛皮肩带应声而断,背包落入那人手中。
单车飞速向前。
恩榆怔忪片刻,望一眼手中孤零零的半截断带,才猛地回神,“捉贼呀!有没有人哪?捉贼呀!”空洞洞的声音被海风吹落,飘出好远。
眼看着单车沿着下坡滑进“沿海废道”,她心一沉。完了!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办?
追?还是不追?她胆战心惊地望着眼前青石板铺就的小道,道路蜿蜒曲折,似乎越往里走便越是荒僻。
她一个女孩子,追上去肯定是死,不追,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罢罢罢,欲哭无泪,走投无路。
正自苦恼,猛听得前方传来“咚”的一声重物堕地声。在暗夜中听来,格外清晰。
那两个家伙摔倒了?桑恩榆提起勇气,向声音来源之处跑过去。
月色如银,清辉淡淡,近了,再近一些,她终于看清,那两个抢包的混蛋此刻正狼狈万分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前方那道淡淡的黑影扑围过去。
“小心。”恩榆尖声叫。
黑影微一侧身,那两个人扑了个空,但马上,他们又反扑回来,三人扭打在一起。
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像坏掉一样!
不行不行,她不能站在这里,她不能袖手旁观。
恩榆的眼睛慌乱地四面瞄,一眼扫到歪倒在路边的单车,车篓里倒出来一把链子锁,她拾起来,不顾一切地朝那两个家伙身上砸过去。
一下、两下,第三下,她看到了匕首的寒光。
来不及躲闪,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躲闪,只能呆呆地看着那把刀向自己刺过来,刺过来……以为必定逃不过了,却不料,中途突然横插进来半边肩膀,寒光一没,划过他的胳膊,割裂外套,割裂了皮肤。
血,从裂口渗出来。
“啊!”恩榆尖叫,骇得呆住了。
男人反手夺过她手中铁链,挥出去。这一下,力道不知比她大了多少倍。两个贼人眼见讨不了便宜,再纠缠下去只有越发不利,一横心,扔掉背包,踩上单车一溜烟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