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首瞪他,他弯身注视着她。
从他幽邃的眸子里,她看到脸上涂满冰淇淋的自己。
“呀!”她惊呼一声,猛地站起。
想抬手去抹,可,握在手里的小半截冰淇淋早已融化,手指缝里淋淋漓漓滴落黑色的稠汁。
啊!懊死!
这一刻,她糗得又想撞墙。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
很好,这一下,他可以笑死掉了。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他居然没有笑。他并没笑她,他甚至还拿他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抹去她嘴角快要滴下来的液体。
她的脸顿时红得像泼了番茄汁。
脸红红,心慌慌,心头小鹿乱乱撞。
啊,怎么会这样?
这感觉太奇怪。
她低着头,快步朝前走。她希望躲开他,躲开他……
然而,他手臂一横,拦住她。
她还没有反应,就见他对着她,鼓励地一笑。
她心中申吟。
怎么办?他又开始嘲笑她。
然而,偏偏那一笑,在暗夜里闪亮,点亮她的眸子,照亮他的容颜,让他看起来如此俊魅,如此特别。她脑筋打结,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她傻傻地跟着他的脚步,她忘记了,住在这里的人是她,她应该比他熟悉。
但,偏偏是他带着她,他们一起停在绿色草坪的一隅。
这里,有小小的水龙头,短短矮矮的,贴着地面。
她赶紧拧开,凉凉的水泼在面颊上,洗去她的尴尬,涤清她的思绪,为她发热发昏的头脑降温。
“谢谢你。”再一次抬起头来,她由衷地说。
却忘了自己要谢他什么,更忘了,造成她如今这样尴尬的那个人,其实是他!
夜色已暗,月光穿透薄薄的云层,铺下一地清辉。被水洗得青亮的草叶凝着湿漉漉的水滴,水滴晶亮,滴滴映着她皎白如月的脸,映着她闪烁似星的瞳。她的表情有些喜悦,那是紧张过后的轻松,她的表情还有些羞涩,那幽幽的目光直直望着他。
那一刹,他的眼色暗了。
本来想调侃她两句,活跃一下气氛,但,此刻,他却舍不得,舍不得嘲笑她,奚落她,舍不得看她尴尬、皱眉。
他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但,此刻,竟也只是缄默地回望着她,望着月下清丽如水的她。
“呃?”朵朵模模自己的脸。他的表情,害她紧张。仿佛自己脸上开出了花。
她的举动,令他尴尬,仿佛提醒了他。
他连忙回神,咳嗽一声,笑容敛住,表情变得制式严肃,“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这是他来找她的目的,却莫名其妙,拖到此刻才说。
耶?事情突变,角色转换,如今,是他要求她帮忙了吗?
迸朵朵眯着眼睛,心中盘算,笑容很假。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的确,他有钱又有貌,随便一个忧郁的眼神,迷死一堆女人。他有什么需要她帮忙?
“做我的女朋友。”
“嗄?”她很不给他面子地当场愣住。为什么不发愣呢?她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而且,他的样子太严肃,他说出来的话太简单太直接,根本不像是真心求爱的样子。
但,爱?
朵朵苦笑。
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字呢?在她眼见梁少驹移情他人之后,她还能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正爱这个一无所有的自己?
不是她妄自菲薄,确实是,她太有自知之明。
“为什么?”她闪避着他的眼神,问得好婉转。但,她的心却在紧张地揪紧。她很害怕,怕他说出同情她的字眼。
他眼见她失恋,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她。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
但,理由,一定有!
卓不凡谨慎地搜寻着她秀白清丽的脸容,那上头除了怀疑与闪躲,真的没有一丝兴奋的神情。
与他所想的,一模一样。
他应该感到放心,应该感到高兴,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没这样觉得,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情绪,在扰乱他的心神。
“一天,只要你做一天。”他强调。
她翻翻眼睛,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为什么?”
她不耻下问,努力做个问题宝宝。
他笑了,风度翩翩,亲切微笑,像所有生意人一样,“女乃女乃喜欢你。”
“那我不如做女乃女乃的女朋友。”
“那个……似乎行不通。”那种愉悦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
她困扰地皱眉,他明明很喜欢笑,可为何偏落个冰山酷男的外号?
“现在,女乃女乃能抓住你的方法,似乎只有让她的乖孙出马。”
迸朵朵“扑哧”一笑,这人,真是超级自恋。
卓不凡挑一挑眉,“你怀疑?”
“不,我不是怀疑,是根本没那个可能。”她笑着摇头。他不可能喜欢她,更不可能因为女乃女乃的喜好而委屈自己,她知道,如果他是这样的人,早八百年前,他便已儿女成群。
然而,她那笃定的样子,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却深深刺痛了他。
对,他原本也清楚地知道,没那个可能。
他不喜欢她,不喜欢她这类冒冒失失的女人,不喜欢她总是毫无心机地笑,不喜欢她总是拿他当秦逍宇来讨好,不喜欢,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打乱他的步调。
他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但,偏偏,她投其所好,入了女乃女乃的眼,中了女乃女乃的意。
为了将错就错,为了让女乃女乃相信她确实是自己的女朋友,为了让女乃女乃放心,为了让自己的眼睛清清净净,不必再被强迫着去看一张又一张相亲的照片。
他大胆决定,伙同古朵朵做一出戏。
一出让天下从此太平的戏。
既是如此,那么,这出戏最大的前提便是,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后顾之忧。包括,刚刚失恋的古朵朵,会不会将无所寄托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
虽然这么想,有失忠厚。但,为了安全,他不得不如此考虑。
然而,当事情如他所愿,当他看着古朵朵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底,开始透露出对人的不信任和对自己的保护欲时,他缄默了,他感觉很不舒服。
在她那双充满自嘲的、质疑他的眼眸注视之下,生平第一次,他感到自己很卑鄙。
没错,他的确卑鄙,他在她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只想着如何利用她,利用了她还怕被她绊住脚。
他甚至,对她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在她对感情彻底绝望的时候。
现在的她,有什么心情帮他演戏?她现在能和别的男人做出和乐融融,亲亲我我的样子吗?
他忽略了她的心情。
卓不凡好惭愧,好内疚,好狼狈,好心痛。
为自己的自私自利,为她的强作欢颜。
“算了,你可以当我是开玩笑。”他耸耸肩,很想露出一个没所谓的笑容,但,不行,他心虚,他笑得太勉强。
迸朵朵缄默了,他的行为引起她的困惑。
他明明藏了心事,需要她帮忙,可此刻,又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为什么?是什么让他改变想法?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质疑?
可他,不像是一个遇到障碍便绕行的人。
她忽然感到好奇。
双手抱胸,以审慎的目光凝视着他,“我有什么好处。”
“嗯?”
她挑眉,“我帮你,做你一天女朋友,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
“你同意了?”他愕然。
女人,真是多变的动物。
她明明没想答应他,她开始,一直表现得对他的提议那么不屑的样子,可当他开始觉得后悔,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残忍之后,她反而兴趣浓厚?
他难得呆怔的模样让她好笑,清清喉咙,她笑说:“你不会再拿秦氏地产的钱给我批两万块的赞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