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朵朵听了,本来一点也不想等,却又不得不等,因为她——走不了。
只得又气又苦地站住,等他取了车过来,她自己一蹦一跳地上了车,故意忽略他皱着眉头的模样。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着。
夜色一点一点降临,渐渐吞没天际最后一线昏黄。扭过头,看着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另一个自己,那么委屈疲倦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呢?
其实,早在医院里,她便完全可以表明立场。
她没有受那么重的伤,她知道他误会了。但,她始终没说。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说?
她自己不说,到后来,却又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声声指责,句句控诉。唉,这又是为了什么?
迸朵朵僵硬地扭着身子,心中阴晴不定。一方面为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举止感到羞赧,另一方面又觉得沉默寡言的他确实讨厌。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受害者吧。
他那样一副冷眼以对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好像她欠了他几百万块钱似的。
迸朵朵翻个白眼,未曾料,肚子“咕噜”一声,仿佛响应一般,奏起和弦。
她脸色遽变。
深深呼吸,然后转眸,偷觑他一眼。
谁知,他竟然也正正瞧着她。
四目交会。
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嘴唇嗫嚅,想解释什么,但似乎说什么,都有欲盖弥彰之嫌。盼只盼他这个人够绅士,不会提及令女孩子难堪的话题。
然而,她的想法显然太天真。沉默许久的他这会儿慎重开口:“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嗄?”她发觉她总是跟不上他思路的转变。
肚子偏又在这个时候“咕噜噜”不争气地造反。
让她死了吧!这时候,如果地上有个洞,就算是火山洞,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只求赶快逃离现场。
“你觉得,事情弄成这样是我的错?”
“呃?”古朵朵被他深奥难测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再论谁对谁错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解决五脏庙的问题。
“如果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妈呀,这人也太诡异了吧?
迸朵朵额冒冷汗。
“但你能说自己完全没问题吗?”
“有!有问题。”古朵朵硬着头皮,斩钉截铁地说。
般不好真正大脑有问题的人是这块冰好不好?
卓不凡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坦白。
“什么问题?”他的语气淡淡的。
迸朵朵的脑子自动倒带,紧急搜索。
“嗯,我不应该多管闲事帮刘秘书送文件。”这是最主要的吧?
“还有呢?”
“我不该质疑你的创意。”
“还有呢?”
还有?
“我不该隐瞒自己的病情。”
“还有呢?”
还有?
“我不该在医院外面对你发脾气。”连不该承认的也承认了。
“还有呢?”他继续问。
还……有?
迸朵朵住口。
迸怪地望着他严肃的面容。
他到底,希望她说什么呢?
“没了,我没做错什么。”她鼓起腮帮子,赌气地说。
原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料,他居然微微笑了起来。那一双浓黑如墨的眼,漾着如潮的阳光,泼上她的心房。
呀,原来,他笑起来是这样好看呢。
她有一瞬间的恍神。然后,她听得他说:“既然什么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委……屈?他感觉出来了吗?
他感觉到她的委屈了吗?
迸朵朵深吸一口气,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他璀璨如星的眼眸注视之下一闪而过,想抓,却没有抓住。
第四章
好冷!没来由地凉意袭身,令卓不凡打了个冷颤,“哈……啾。”冰山酷男极不文雅地打了个喷嚏。
身穿香奈儿套装,手拿行事历的秘书刘小姐站在办公桌前,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一个。”她在心中默念。
“下午四点的会议结束之后,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
“刘小姐?”卓不凡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浓黑的眉毛习惯性地蹙起。
“啊,应该是没有了,哦,不不,我再看看。”行事历“刷”地翻开新的一页,“七点钟还有一个小型餐会。”
糟糕!刘秘书偷偷抹了一把汗。被卓不凡这种龟毛级的上司发现自己在工作时走神,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连降几级?
唉!说起来,冰山酷男虽然看起来也算赏心悦目,但,到底不及原来的秦总丰神倜傥,让人如沐春风哪。
“你那根手指是什么意思?”
刘秘书再吓一跳,回神,捉住自己无意中伸出来的一根手指,“呃,这个……”极为勉强地笑,“这是……啊,这是一个喷嚏,它在提醒你,小心不要着凉。”她语速极快地说。
卓不凡愣了一下,马上,又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埋进文件堆里去,“只是鼻子有点过敏而已。”
咦?他这是在向她解释,还是变相拒绝她的关心?
刘秘书一脸试探的神情。
“是花粉过敏吗?我明天让花店另送一盆。”
“不用了。”继续埋首文件堆中,逐客的意味极度明显。
真是的!一点也不好玩。刘秘书咕哝两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好行事历,正打算退出。
“哈啾!”又是一声。
刘秘书迅速抬起头来,冲口而出,“哈!有人在骂你。”
话才一出口,惊觉不对,忙讪讪然笑说:“呃呵,最近天气转凉,比较容易感冒。”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眼见卓不凡挑起一眉,一脸困惑的表情,她赶忙捂住嘴,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来。
最近天气——转凉?
深郁的黑眸移向窗外,看着那万里晴空。暖暖的太阳,和煦的春风,花园里草绿花红,一派春意盎然。天气好极了,哪里感觉得到丝毫凉意?
既是如此,他何须人两度提醒“容易感冒”、“小心着凉”之类的话?
那么,是否果真有人在背后“设计”自己?
心里才这样一闪神,那扇被刘秘书小心翼翼带上的门又霍然开了一道缝,门缝里露出一张乍惊乍喜、表情十足的脸。
却是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
“嗨!”古朵朵朝文件堆后面的男人挥了挥手。
反应慢半拍,才听得卓不凡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调子太低,若不是她耳尖,肯定又会以为他在以沉默彰显自己的冷淡。
但,以她这么多天的观察所得,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或许,他只是不善言辞而已?
迸朵朵一边得意地想着,一边也不需要某人邀请,自动自发地闪身进来,还不忘顺手关门,将一众多事的目光隔绝在两人世界之外。
卓不凡悻悻然地看她一眼,低下头去,不需要假装,他本来就很忙碌。但,无论他怎样刻意忽略,怎样婉拒,那丫头,总能不屈不挠地打乱他的步调,扰乱他平静无波的心湖。
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想他以前,多么逍遥自在。如今,每每提心吊胆,不知道她会突然从哪个方向杀出来。他原本也不是怕她,但,这样背负着秦逍宇之名被她骚扰,被知情的人看见了,他颜面何存?
然而,若要他下狠心拒绝,或者是,直接把这个大麻烦丢给逍宇,他都做不到。
说到底,还是心软惹的祸。
“嗳,听说你生病了?”古朵朵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拉开来,大咧咧地坐下。
卓不凡揉揉鼻子,本想推说鼻子过敏,但,想了想,出口的话语还是那样千篇一律,“秦逍宇不会去参加那什么相亲宴。”
嗳嗳嗳,就说这人自恋得过分嘛。每次提到自己,都会强调秦逍宇三个字,怕别人不知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