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刻,在他深深怜惜的目光之中,她觉得心悸了。抿着唇,忍不住有一股哭倒在他怀里的冲动。
谁说他不了解自己呢?
或许,他比她更了解她。
他轻轻揽住她的肩,稍一使力,将她带入怀中。
他的身体结实得像一堵墙,他的身体好热,他的双臂将她围住,她伏在他的肩膀,听着他温暖的心跳。
这记忆好熟悉。
仿佛又回到山里的那些个夜,她靠着他的背,安然入眠。
怎能怀疑呵,她怎么还能对他产生抗拒和疑虑?
不能,再也不能。
即便他是野火吧?她如今,也只能作投火的飞蛾。
倪喃眼眶一热,喉咙好涩,她张臂环住这个温软的身体,将脸埋入他的颈项。
不让他看到自己哭泣的眼。
“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他拍抚着她的肩,安慰她。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做的这一切,怎能瞒得过她那精明的母亲。大概事情最终被拆穿,老师名誉受损,沈楚一蹶不振。
而所有的埋怨和指责,最后,都只能落到她那瘦弱的肩上。
他用下巴抵着她的额,温柔地,严肃地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再这样苛责自己,不会再让你想要去祈求友谊。你并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
他的话让她僵了,呆了,在他的怀里,她一动不动。
从来没有这样深刻地剖析过自己,难道,她一直是因为孤独,所以才卑微地祈求吗?
祈求沈楚的温暖,祈求晴儿的友谊。
喔,不不不,不是的。
她蓦地推开他,有些急切地嚷:“不,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不需要。”她挺直脊背,掩饰自己的沮丧,可,掩饰不住眼泪。
泪涌出来,她拼命拭,拼命拭。
“不,我不是怜悯你,更没有资格同情你。我只是……”他吸一口气,“只是想请你圆我一个梦。”
倪喃错愕,这个人,他也有梦吗?
也像她一样,有着一些青春绮丽的梦?
邵志衡站起来,同时,牵住了她的手。他带着她,沿着玄梯一样的楼梯上了二楼,向右转,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蓦地,倪喃捂住自己的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间屋子,那面向南的窗,还有那窗前静静垂落的白纱窗帘,太像太像了。简直就跟她从前的琴房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从前,她并不认识他呀。
他松开她的手,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房内有琴,一架黑色的日本钢琴。
有些旧,有些眼熟。
她慢慢掀开琴盖。不用再怀疑了,她的眼眶又热,心里酸得一塌糊涂。哦,邵志衡,邵志衡,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将她偶然遗落的从前,保留得这般完好无缺?
难道,这就是你的梦吗?
这就是你年少青春的梦?
倪喃咬住嘴唇,泪水不住地淌落。
“不要哭。”邵志衡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脸贴着她的头发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原本,是想“治好”她的眼泪,没想到,却勾出了她更多的泪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起初接近你,的确是有目的的,我的动机不纯,绝不是简简单单地想要谋求一个司机的职位。你的猜测是对的,你的指责也是对你,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有太多复杂的心思。我想接近你,每日每日看着你,看你开心,看你笑,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是我的私心,这就是我的目的。”
他深深地,沉痛地说。
她的泪水哭融了他的心,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的奢望,可这一时,他不敢说,他失了分寸,不知道该怎样哄,她才能停止哭泣。
而倪喃,哭得更大声了,抽抽噎噎地。她转过身,张大眼睛,透过泪雾望着他。
怎么敢相信呢?
她刚才,面对着沈楚,还是那般的伤心绝望,可这刻被邵志衡紧紧搂着,听着他自责又温暖的话语,她又觉得幸福得不像是真的。
那么长久以来,没有人关心过她心底的想法,只有他,这个人,那般惶恐,惟恐说错做错的样子,让她近乎有了一种虚荣骄傲的感觉。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忧郁、胆怯的倪喃,觉得自己也仿佛拥有了力量,而变得极不平凡。
这种感觉,是再多的掌声,再多的赞美也不曾让她体验过的呀。
那一刹,她热起来,头昏脑涨,被那股属于他的气息催眠麻醉了。
还用说么?
她那么喜欢他,爱他,渴望着被他拥抱,也渴望着拥抱他,紧紧地,将自己埋入他的体内,融进他的身体。这种感觉,只对他。
她只爱他。
从前种种,原来不是,原来——
这,才是爱情的感觉。
这样盲目,这样昏乱,这样……猝不及防。
第7章(1)
房间昏暗,夜幕低垂。
用邵志衡的话说,就是:引人犯罪。
现在,他和她并肩躺在他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她的头枕着他的肩,他的手环着她的腰。
他能够闻到她的呼吸,她听着他的心跳。
懊死的,他胸腔绷紧,身体燥热,心跳得那么快,连屏住呼吸也无法控制。她的黑发披散在他的枕上,颈背上柔软纤细的汗毛隐约可见。她的腰那么细,她兴奋的眼睫还在轻轻颤动,如两只扑闪的蝶。
他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懊死的!若一个正常的男人,这样拥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喜欢了非常非常久的女人,还能够力持镇定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姓“柳”。
但,很不幸的,他正常,而且,他不姓柳。
邵志衡咬紧牙关,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阿志。”倪喃一只只把玩着他的手指。
“嗯哼。”
“你真的是在十六岁那年认识我的?”他的手指纤长,手型很漂亮,如果经过保养,应该也能成为一双钢琴之手,只可惜,他的手掌太过粗糙,指间生满老茧,而且,指骨也太过强壮。她有些遗憾,又有些疼惜地抚过他的指尖。
那种细微抚触的感觉如电流一般,颤入心底。
他忍不住叹息:“嗯——”
“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大?我弹琴的时候,你真的可以从院子外面看见我?”可惜,她兴致高昂,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他只能忍耐地,乱七八糟地说:“是啊,你那时候真漂亮。”
倪喃蹙蹙眉,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她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胸口上,用手指戮他的胸膛,“在想什么?你根本不喜欢我,对不对?”
他感受不到她的开心和兴奋吗?居然给她开小差?可恶。
她又狠狠地捶了他两下。
手却蓦地被他抓住了,抓得那样紧。他看着她的目光真奇怪,灿亮的,黝暗的,那些光,仿佛在不断变换着色彩。
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
怔怔地,思想明明在告诫自己,要逃开,快点逃开,可全身上下几千几百个细胞,都在尖叫,都在渴望……
渴望什么?
那是什么?
她还想不清楚,她还没有意识,然后,她已被他紧紧地,紧紧地揉入怀里。
他的吻,细密缠绵,一片片落在她的眼上,唇上。她的手无助地揪住他的衣服,身体被定住了,不能动。
还是,她根本舍不得移动?
她忐忑不安,又怕又兴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久久,久久……
他那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渗入她的肌肤,她轻轻地颤抖。然后,感觉到那吻被加深了,他的嘴开始变得蛮横、需索。
她的心狂跳。
呵!倪喃!倪喃!
你变坏了!你果然坏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