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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是谁 第14页

作者:唐纯

“怎么了?”老板娘诧异。

“没什么,有点烫。”

“哦,”老板娘笑笑,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听说,那个姓杜的女人还是什么音乐教授的女儿呢,头几个月还好,总是跟沈老师同进同出,见了我们也都是笑嘻嘻的,还经常带糖果来给我们阿灿吃。可后来,教授老爹一蹬腿,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什么?”倪喃陡地站起来,“杜老师去世了?”

“呃?”老板娘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杜老师还不到六十岁,他的身体一直都那么健壮。还有、还有……根本没有人通知我,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倪喃越说越激动。

老板娘望着她,张口结舌,一时只反复说道:“没有错,没错呀,杜燕晴的爸爸是死了好几年了。”

眼眶蓦地红了,倪喃瞪着她,脸色发白,嘴唇哆嗦,想哭又哭不出来。怎么这样呢?晴儿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呢?连杜老师的葬礼,都不通知她参加。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天赋不够,不能博得老师的欢喜。尤其是,最后一次面试,她没有听从老师的安排。

她并不是一个好学生。

但,心里却还一直都是敬重喜爱他老人家的呀。

回国至今,没有去探望过老师,是因为心中心结太深,惟恐老师不肯原谅她。而,之所以急着来找晴儿,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呀。

但,为何,是这种结局?

心里的一部分陡然间空掉了,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过去的,和现在的,两个自己,像是迷了路,又像是从高处坠落,像失速,她知道自己会跌得很痛、很痛。

然而,一只手伸过来,覆住她的,那么温暖熟悉的感觉,将她濒临绝望边缘的心拦截。

不知何时,泪,再一次悄悄跌落。

第5章(1)

路,是蜿蜒曲折的,愈走愈冷清,愈走愈荒僻。

而且,一直向上,不断攀爬,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耳边,隐隐有惊涛拍岸之声,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还远在天边。

邵志衡默默地开着车,身边是已然睡得迷糊的倪喃。她显然已哭惨累惨,缩着身子,头歪靠在椅背上,手上还紧紧抓着他递给她的纸巾盒,而盒子早已空去大半。

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邵志衡的心竟隐隐地有了些轻微的刺痛。

这是他从前从没有过的感觉。

从前的他,从不理会别人的感受,也不能去理会别人的感受。因为,牵挂,往往是从了解开始的。

而软弱,又往往是因为心有所牵。

所以,别人的喜怒哀乐,与他有什么相干?在他的世界里,原本只有强弱之分,只有利益差别。

要想取得比别人多的利益,你就得比别人强。

要想比别人强,就必须心如顽铁。

从前,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她的出现却又似乎一直都是对他意志力的一种考验。从十六岁那年开始,直到如今。要想不被她吸引,很难;要想不去靠近她,更难。而要在被吸引,去靠近之后,拒绝了解她,更是难上加难。

而正因为了解,所以心痛。

心痛她的疲惫茫然,心痛她这样无助的一面,心痛她看似高不可攀的外表下那一颗脆弱渴望温情的心灵,心痛她的眼泪总是能令他心痛。

山路一个大转弯,让倪喃的头微微偏向他的肩膀,她申吟,下意识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偎进那片宽阔温暖的胸膛。

他胸腔一紧,没有办法专心开车,索性将车子停在路边。

车窗外,长路漫漫,天色将暗。

而他,却为她在此滞住脚步。

懊死!他应该知道,山里的夜是比白天要冷得多的啊,而能够温暖他们的,只有山顶那间隐蔽的原木小屋。

已经浪费掉太多时间了。

邵志衡伸手,手掌扶住她的肩膀,想推,想喊,可看她睡得那么沉,想她哭了那么久,便收手。

唉!心软,果然是种要命的情绪。

倪喃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全黑。车顶一盏橘红色的小灯,淡淡地照在她身上,笼出一圈温暖的光芒。

但,仍然觉得冷。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脑子里还有些沉沉睡后的昏茫,不知今夕何夕。

哭过的眼睛又涩又痛,让她稍稍回复一些知觉,然后,才感觉到蜷得酸麻的腿脚。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冷不防一件外套从肩头滑落。

她怔了一下,抓在手里。

这是……

蓦地转过头来,望着驾驶座上的邵志衡。

只见他闭着眼睛,倚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似乎是睡着了。而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布衬衣。

车顶灯投下淡淡的光,映在他俊秀而略显疲惫的脸上,加深了脸部轮廓的阴影,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这刹在灯下看来,竟添了几分温暖与柔和的光芒。

倪喃怔怔地,瞧失了神。

邵志衡,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在认识自己之前,有着怎样的过去?

对于他,她一无所知,但,她所有的一切,一切,他都仿若了如指掌。

不曾吃惊,没有疑惑,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个司机对主人隐私所应该保持的刻有的淡漠。是的,他不像是一个司机,完全不像。

对着她,他反而更像一个理所当然的保护者。不,也不是,他其实,更像是一个主人。是她的主人。

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放任她刁蛮胡闹,但却并不是毫无限度。

而她,却永远无法知道,他的限度到底在什么地方?

叹了一口气,感觉夜晚的露气越来越湿重,暖气机似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犹豫片刻,她还是侧过身子,慢慢地靠近过来,将手中的外套轻轻搭盖在他的身上。

如此一来,才发觉他的睡姿很不安稳,肩膀朝自己这一边倾斜得厉害,仿佛承接着某一些重量……

蓦地想起自己醒来后的模样,倪喃的脸热辣辣地红了起来。

呀,真是丢人!

慌忙坐正身子,别开脸去不敢看他。而车厢的空间在这刹突然变得狭小,仿佛不论她怎么动一下,最后都会不小心碰触到他。

啊?怎么会这样呢?

这么尴尬。

如果他突然醒来,怎么办?如果他嘲笑她,用轻薄的语气讥讽她,或者因为她刚才毫不设防的亲近而误会她,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天哪!

将烧红的脸蛋埋在手心里,倪喃发出哀怨的申吟。

“你醒了?”低沉的嗓音,用着极清晰清淡的口吻,字字铿入她的耳中。仿佛这样相继醒来,已不是第一次。

啊!心乱掉了,乱糟糟的。觉得他的态度太没所谓,但,到底想要他怎样呢?欣喜若狂?黯然神伤?还是,希望他内疚道歉?

难道,他不觉得这样,对她是一种冒犯吗?

倪喃抿紧了唇,望着窗外,不说话。

而车窗外,根本是一片雾蒙蒙的黑。

邵志衡抹了一把脸,很难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睡着了。多年来拳来刀往,在阴暗无法见光的角落里逞凶斗狠的日子,养成了他敏锐、警醒的思维习惯。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很难放任自己做到真正的轻松。

尤其是在这一条路上。

每逢需要藏匿,或者是要独自舌忝伤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

一个人,流血,或者流汗。

然而,这一次,因为多了一个人,一个绝不比自己强悍的人,他居然可以因为信任,因为被心底里那份涌动的难以言喻的柔情所蛊惑,轻易放松警惕。

而这种失误,是会让自己死上十次、百次都不够的啊。

振作了一下精神,发动引擎。汽车再度沿着山路一直向上,四十多分钟之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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