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铁门,横亘眼前,将他与她隔成两个世界。
“Shit!Shit!”他大声咒骂。小米开门啊,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说,有很多问题需要她一一解答。
他要她向他认错,为什么要瞒着他?瞒得他好辛苦。还有,为什么要搬出他家?原先,他不明白,现在,则更加糊涂。
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为什么——不告诉他?
若他始终找不出那个人,她是不是就打算一辈子隐瞒下去了?
傻瓜!乐小米你这个傻瓜!
他心情激动,再也无法等待。
在咖啡屋门外徘徊半夜,是因为,他确信,在太阳出来之前,他可以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确信,当第一缕阳光穿街过巷,照在“蓝屏”咖啡屋的金色招牌上时,小米就会像以往的每一天清晨那样,拉开这扇紧闭的门扉,对着等在门外的第一个客人,展颜微笑。
他原本确信,会是那样的。
然而,现在不是,他已没有那样的自信。
阳光太过灿烂,他反而觉得心底发慌。
不会出什么事吧?千万不能出事。
但,听说,这里原本就是属于某某帮派的辖区。
颤抖的手模出电话,像是按错了几个键,他居然连爆粗口。连续重拨了几次,电话仍然不通。
必机?还是没信号?
他急得满头都是汗。
一眼瞥见隔壁的车行,那年轻的老板已躲在玻璃橱窗后面观察了他好久,但,他管不了了,管不了那么多。
他冲进车行。
奔去拿工具的时候几乎被一个废弃的轮子绊倒,终于拿起工具,返回身,却被车行老板迎面拦住。
“借用一下。”他沉着脸,绕过曾超继续往外走。
“你撬开了那扇门也没用。”几分幸灾乐祸的声音。
贺意随已经走到门口,背对着他,听到这话震动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锐利的眸子瞪着他,“你说什么?”
曾超耸耸肩,将废轮胎拣起来抛到墙角,拍了拍手,才讥讽道:“敲了这么久的门都没人回应,你以为那里面还有人吗?”
贺意随脊背骤冷。他冲到曾超面前大声吼道:“她去哪里了?你知道的,是不是?她去哪里了?”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他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小米在他面前,太过乐观,以至于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几乎已经忘记。他忘记了,她初来此地的时候,发生过多么惊险的事情。
他忘记了,她一个女孩子,是怎样躲避四个大男人的追击。
这些,她都不说,所以,他全忘记。
他忘了问一问,她的来历,甚至,从来不管,她有些什么不能回首的过去。
他曾经以为,这是他对她的宽容,而其实,是残忍。
他对她,忽略已久。
激动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混乱的头脑被强逼着——冷静下来。
这一次,无法坐视不理。
无法再任由自己的心,混沌下去。
他要找到她,要见她,要告诉她,他曾经有多么混蛋!他希望,她能够原谅他。是的,该被原谅的那个人是他,一直都是他。
这迟来的醒悟如雷电击中他的心。
最珍贵的,总要在失去之后才蓦然发现。
“她回家了。”
“什么?”
“就是回自己家了嘛,昨天晚上的飞机。”
贺意随愣了下。
“她一个人走的?”
“对。”
“没人逼着?”
“没有。”
“没说什么?”
“不知道,没跟我说。”
“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
“她老家在哪里?”
“不知道。”
“……”
贺意随顿时僵在那里。有些泄气,有些无奈,有些担心,更有些恼怒。突然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突然发现,她对自己或许毫无留恋。
是气她?还是气着自己?
分不清。
但,此刻,好想好想把她拥进怀里。
不需要任何解释,没有所谓的原谅道歉,他只想,看着她的笑颜,听着她的声音,然后,他的心才不会如此空虚,茫无着落。
黯然垂下肩膀,将手里拿着的工具放回置物箱,走过曾超身边的时候,居然还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
然后,才失魂落魄地走出车行。
他身后,曾超抱着手臂,微微笑了。
这家伙不错。
小米丫头很有眼光。
☆☆☆
“小米喔,她好像没有来上学耶。”
“乐小米?我还正在找她呢?不来也不先打声招呼,这临时让我去哪里找人替她?”
“乐小米?她今天没来吗?我不知道嗳。”
“……”
一夜之间,似乎所有关于乐小米的话题,都已搁浅,再问不出任何端倪。
真是漫长的一天一夜哪。
贺意随疲惫地推开家门,熟悉的景物一寸一寸在眼前浮现,可此刻,看在眼里,竟觉陌生。
什么才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每天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就好像小米,他一直以为,她就在那里,总是在那个他招手即见的地方,望着他,等着他。
一句,你是我的朋友。
他以为,就是他给她最好的羁绊。
然而,这羁绊太轻太短,终究系不住人心。
她就那样离开了,一句话不说,什么也没有留下。
为什么?
是她以为他不会伤心?还是,她根本不在乎他伤不伤心?
靠在门边,大口大口地喘气。
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郁闷,连呼吸都觉困难。
不!他一定要找到她!不可以让她就这样一走了之。
绝不可以!
来不及换鞋,一直冲进客厅,刚要抓起电话。
“叮铃铃”一声铃响,吓了他一跳。
立刻接起。
“喂?”
“呵呵,好像知道消息了嘛,动作那么快。”
是纪遥的声音。
“什么消息?”心,好似要跳出胸腔。
“就是你不用结婚的消息呀。”
“什么?”好……好失望。
“外公这几天找你,本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些,前些日子帮你定的那一门亲取消了。”
“喔。”
“听说,‘耀华科技’现任的总经理罗女士不是大小姐的亲生母亲,‘耀华科技’现在虽然是在大小姐名下,但,老头子的遗嘱上居然还有这样一条规定,‘如果女儿在二十岁之前出嫁,那么,所有她名下的财产就通通归这个继母所有’。你说奇不奇怪?”纪遥在那头说得兴致勃勃。
“嗯。”
“不过,也幸亏有这么一道奇文,才能让你得月兑苦海。舅母说,不能让那个可恶的后母阴谋得逞,但,我知道,这其实是外公的意思。他怎么会让你娶一个一名不文的孤儿回来呢?”
“纪遥。”突然打断他。
“怎么?是不是想出来庆祝?要不,喊上小米,三个人一起去。”
心,蓦地一痛。
贺意随抓紧电话,“你知道小米家在哪里吗?”
“不是‘蓝屏咖啡屋’吗?”纪遥诧异。
“不,我说的是她的老家,认识你以前,来这里上大学以前,她住哪里?”
“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你怎么搞的?把自己家住什么地方告诉人家,却不问别人住在哪里?你怎么聊天的?”
“喂,表哥,你吃错药了?”越听越不对劲。
贺意随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黯淡的声音像是受到很大打击。“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朱小米的下落?”
纪遥沉默下来,良久,忽然说道:“表哥,我已经向小米表白了。”
“什么?”贺意随怔了下。
“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不应该拉你来顶替我,让你为难那么久,真是对不起。”
“臭小子,你在说什么?”大声吼过去,“你到底在小米面前说了些什么?你说了什么让她在这里待不下去?说了什么非要她走得那么匆忙?你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