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红叶讶然失笑。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喜呵!如今,她竟然沦落到要逼人负责的地步了吗?
“我不要你负责。”她扬眉。见宋离狐疑地望着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遂又加重语气道:“我不对你负责,也不要你对我负什么责。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说来就来,做了便做了,有你这么罗罗嗦嗦的吗?”
“嗄?”宋离脸色骤变,嚷道:“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
奇怪了,昨天还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悔不当初,现在,听她说得云淡风清了,他又满心不是滋味。
这丫头,到底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啊?被人占尽便宜,还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真令他又恨又气又心疼。
不管了,先跟她摆明事实,讲清道理再说。
宋离敛容,正色道:“我知道,是我的错,你心里恼我、怨我、气我都成,却不能作贱了自己。我自己做的事,且不说原因,不论对错,总归是由我来负责。”他顿一顿,莫名的竟觉松了一口气,混乱纠结成团的思绪沉静下来,迎着头顶乍现地那一片清明曙光,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他挺一挺胸膛,昂然说道:“总之,宋离这一辈子必不辜负红叶就是。”
斩钉截铁、义正严词的一番话,是理所当然,是顺理成章;然而,却也是他心之深处的肺腑之言。
若不是经由这样的借口说出来,他不知自己还会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够明白?明白她……红叶,在他的心版上竟已是那么深刻、那么重要,让他忽略不了,放心不下,磨灭不去。
又是负责?除了负责,他还会说什么?
红叶心里动气,睇着他,冷笑,“若是我偏要问问原因,评评对错呢?你又该当如何?”
耶!虽说来历不明、行为古怪,但好歹也是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少女,怎么能老是把一个不在计划内的吻提到台面上来研究?还要分析原因,讨论对错?宋离心里怄死了。
“怎么了?你不敢说?”红叶要笑不笑地,一双翦水秋瞳定定地瞧住他,似嗔还恼。
她紧迫盯人的眼神扰乱了宋离的思绪,他的心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底升了一团火,那灼热的火苗烫伤了他。
他被震住了,不由自主地,想也不想地,径自说:“没错,我为你迷惑、被你吸引,我情不自禁、我不由自主,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情绪混乱,我意乱情迷,我……该死的……我!”他该死的热血沸腾。
宋离猛地住口,像被雷劈中一般,汗落如雨。
他……他他……他这都是说的些什么啊?
他手中的刀“哐啷”一声跌在地上。老天!为什么每次面对她,他的情绪就会失控?理智矜持统统消失?他变得像一头饥饿的狼,恨不得将她吞食入月复。
天哪!他捧住那颗混成一团浆糊的脑袋,颓然欲丧。
迷惑?吸引?情绪混乱?意乱情迷?呵——
红叶瞠眸,格格地笑开来。
宋离狠狠地瞪她一眼,“很好笑吗?我这样狼狈你很开心是不是?这会儿你心里得意极了是不是?”
谁先示弱,谁先输。
他呀,注定这一辈子都不是红叶的对手。
红叶抿抿唇,不再跟他计较,现在的宋离只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她不急,一点也不,反正,只要她认真较起劲来,就觉不会失败,绝不!
她提起掉在地上的大刀,聪明地转移了宋离的注意,“你每天半夜来为大师兄送宵夜,原来是为躲起来练刀法啊?”难怪那天那么晚,还能碰见他呢。红叶晃一晃手中大刀,懒洋洋地笑。
宋离果然转移了心思,轩眉一扬,精神熠熠,“大师兄说,我的右手天生神力,练刀的效果一定比练剑好。”
“是这样哦。”红叶不感兴趣地放下刀来。武功练得再好又怎样,她也不稀罕。她揉了揉肩,伸个懒腰。
“你困了?”
“唔。”她点头。是有点累,要挖出这个呆瓜内心里真实的想法还真不容易,仿佛是打了一场仗般,耗时又耗力。
不过——
红叶唇角微荡,他越是困扰,她越觉开心。
爱情就像是挖宝一般,要有眼光、有耐心,要深深掘、慢慢磨,顽石才可以变做美玉。
而她所要收获的爱情,一定要是——人间极品。
“累了还不知道休息,这么晚了还出来闲逛。”宋离微责她,可那语气,怎么听还是温柔。
红叶睁着一双清水似的眸子,微笑睇他。
他讪讪地,没了脾气,“算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
“什么?”宋离以为自己没听清。
红叶又笑,“我不要回房去睡,我要——”她睐睐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指上面。
宋离抬头,大惊,“你要到那里去睡?”
“我哪说要睡?我想去上面吹吹风,看看月亮,听你说说话。”红叶笑眯眯的,熠亮的眼眸带着深深的淘气。
宋离皱眉,“你不是要我也陪着你吧?”
“是你说的,你要对我‘负责’,你不会现在就开始枉顾我的安全了吧?”红叶无辜地眨眼。
“负责”她的安全,她真会望文生义。
宋离挫败地挠挠头,“好吧好吧,看月亮就看月亮。”那气势,大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悲壮。的确,他一个大男人,好端端地跑到屋顶上去看月亮,不是有病就是疯了。
是的,他疯了。
他已经是满脑子的不正常,否则,他不会觉得月亮好圆,星星够亮,滑不溜丢,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去的屋脊坐得好舒服,黑糊糊的树丛好美丽,红叶的想法好有创意。
真的,如果他不疯,他绝不会这么认为。
可是现在,尤其是当红叶将连珠炮似的迷糊的语句换成浅浅的酣吁,并且枕在他肩窝的娇颜上漾起甜甜的笑弧时,他觉得,映人眼中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好浪漫、好有情调、好顺眼。
这,如何不是疯了?
第七章
今天是初一,赶集的日子。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宋离却好辛苦,好虚弱,好想死!
红叶——
那个丫头,她一定是他命中的克星,他生来就是让她给折磨的。
他垮着肩膀,站在集市中央,背上扛着绫罗绸缎,双手提着胭脂水粉,左肋夹着珠翠碧玉,右肩背着零食小吃。
而那个始佳俑者,此刻,竟然又不知钻到哪里去了,人影不见。
天哪!他怎么这么命苦!
宋离望天翻个白眼。
“耶!糖葫芦!”好不容易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他视线里的红叶一见卖糖葫芦的小贩,欢呼起来,将手中长的、短的、圆的、扁的……盒子一骨脑儿往宋离身上堆。
“喂、喂。”宋离吓得连连后退。
“好了好了,最后一串糖葫芦!”红叶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手指,保证。
“不行。”宋离咬牙。他呀,腿酸了、脚软了、手麻了、肩痛了,他才不要继续受她奴役。
“就这样嘛,一串,一串就好喔。”红叶无视他的抗议,抬起他的手臂,将盒子稳稳堆在他臂肘间,摆摆手,蹦蹦跳跳地买糖葫芦去也。
“你、你回来!”宋离嚷,气死了!
她这一去,又不知到何年何月。
想要追上去拉回她,脚才动,盒子一松,他吓得赶紧兜紧盒子,一动不敢动了。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他当时,是怎么会答应陪她一起逛集市的呢?
宋离怄得快断气。
“来,吃一口。”一根糖葫芦横贯他双眼,和着红叶甜腻如糯米软糕的声音,诱惑着他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