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夏小汐的嘴唇抖索着,一张俏脸迅速变得惨白一片,母亲做了什么,她并不想过问,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无奈。
但,为什么,人人都要拿她和母亲来比呢?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胖胖的女人。一进门,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她很害怕,上去抱住她的脚,哭求着她不要打妈妈,可是,那女人一见了她,便尖声尖气地咒骂道:“骚狐狸精生下的小狐狸精,瞧她那一对不安分的桃花眼,长大了怕不比她老娘找的姘头还要多?”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狐狸精是什么意思,姘头又是什么,只觉得她说话的样子好凶,那愤恨而又绝望的神情根植在她的脑海里,在她沉重的命运里注入了无可解月兑的梦魇。
而今,旧梦重现,高主任的话再一次重重地击毁了她生而为人的信念。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一生都必须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下?为什么温情掩盖下的事实是如此的不堪与晦暗?
斑仓明震惊于她愤怒而绝望的眼神,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揭人隐私是他的错,但,违反了校规的人错更大。他板起铁面无私的面孔,冷冷地道:“无辜旷课,理该罚跑操场二十圈,然后交给班主任请家长来。”
“什么?罚了就不打,打了就不罚,怎么能又打又罚呢?”凌浩然抗议道。
“还有你——凌浩然!我会亲自去向凌董事长说明一切的。”高仓明不满地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他们四个人迟到旷课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带坏旁人,令他的工作更难开展,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算了,夏小汐,我们不要理这种人,就偏不跑,看他能怎么样。”凌浩然挑衅地扬一扬眉,然后转头去拉夏小汐。这一拉,却让他拉了一个空。
原来,夏小汐早已在高仓明的话音未落之际,跑去了操场。
凌浩然愕然站在原地,有些泄气,也有些挫折和生气。
三三两两下了课的学生聚拢过来,他慢慢转身,慢慢向教室走去,寥落的背影与同学们诧异的眼神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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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这么无聊,人生是这么无趣,何苦将光阴赋予营营汲汲?在这以前,他一直以为,人活着,就是尽情地去享乐,尽情地去感受快乐。
可是,现在,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夏小汐孤独地在操场上跑完一圈又一圈之后,他才深深地明了生命的无奈。
教室里的窗半开着,一丝丝带着秋意的凉风无声地刮进来,将凌浩然面前的教科书一页一页吹起又放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像他,原本不知她心中的愁苦,却何故搅乱她的生活?
他支着额头,眼光义不由自主地飘了出去,落在远远的那道纤秀的背影之上。恋恋的.带着一丝复杂的痕迹,像是怜惜,又像是疑惑。是他故意令她犯的错,可最后受罚的却只有她一个人。这对于她来说,是很不公平的吧?尤其是,高老头对她说的那些话,似乎深深地刺伤丁她。
那么,现在,她在想些什么?她怪他吗?恨他吗?他的心里忽然升起—种从未有过的烦闷.连带着对自己也厌恶起来。他在她眼里,应该是一个卑鄙小人吧?可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呀!
他不是常常以义气二字自夸吗?今天却为何做出这等低级阴险的报复行为来?
不!不可以!他要出去,要跟她一起承担那二十圈的刑罚!
正要冲动地站起来,身边的椅子却蓦地一沉,已溜过一个人来。才回头,季天恩的手已搭上了他的肩。
“好小子,兵不刃血,连我都几乎看走了眼。”
季天恩对着窗外操场上的人影努了努嘴。
“你很无聊是不是?”凌浩然瞄他一眼,忍耐着,装做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教科书来,像翻纸牌一样地翻弄着,看似从容的神态里隐隐有着莫名的焦躁。
“是啊,你不也一样?”季天恩仿佛无所觉,依然兴致高昂,“放学后,去喝两杯庆祝庆祝?”
“再说吧。”凌浩然提不起劲来。
“你怎么了?似乎一点也没有得到报复后的快感哦。”季天恩笑得有些贼。
凌浩然拨开搭在肩膀上的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有没有觉得刺激好玩?”
季天恩探究地盯着他的眼,叹笑道:“我是无所谓了,重要的是看你的气有没有消。”
凌浩然扫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是惟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事先声明,你说的那个人可不是我。”季天恩举起双手,做个投降的手势,然后用眼神指指后面。
凌浩然诧异地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迎面对上罗漪璇那张灿若春花的笑脸。他皱了皱眉,嫌恶地瞪她一眼,转回头来。
季天恩睐睐眼睛,笑道:“小鲍主吃醋了,王子陷害了灰姑娘,是想讨公主的欢心吧?”说着,停顿下来,一双眼怀疑地盯着凌浩然,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花来。
“你说什么?”凌浩然突然提高丁音量。大声吼道。
正在专心听讲的同学们被吓厂一跳,纷纷转过脸来,愣愣地瞅着这一对好朋友,;
“怎么?被说中心事了?”季天恩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朋友不就是拿来调笑的吗?再说了,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的凌浩然有些反常,无故发怒不是他的作风,这样大声嚷嚷只是落得嫌疑。
他很想弄明白,凌浩然到底在逃避些什么?又在在乎些什么?
凌浩然懊恼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又不肯就此被季天恩看穿。他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恶声恶气地道:“走开,你少来烦我。”
“哎呀,不好啦,夏小汐晕倒啦!”这个时候,有人惊慌地大叫起来,打断了无端纠缠的二人。
什么?凌浩然像被针刺了—一下,急忙转回头来。
刺眼的骄阳照在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跑道上,使她扑倒在地的纤柔身躯看起来如一只即将逝去的秋蝶。
他的心蓦地—阵紧缩,全身上下仿佛跌到冰窖中—般打了个哆嗦。“夏小汐!”他大叫一声,飞奔出去,完全不理身后无数双惊讶的眼神?
是他错了。是他的错!
他不该留下她独自—人面对挑战的。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是那么虚伪,那么令人讨厌。可是,不论要他怎么样都好,他只求她能平安无事。
千万不要有事!否则,他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第五章
仿佛到了光亮的源头,烈焰如炽,灼痛了她的眼。
四面无止境.一圈又—圈,都是路,又全都不是路。
她不觉得热,却追寻不到出路。不停地跑,却始终有什么东西无法摆月兑,圈住她,—圈又一圈。
腿像灌了铅,越来越重,那脚步微微抖着,如一粒石子投进原本不怎么平静的湖中,将乱了的搅得更乱。
一切都乱了。
夏小汐睁开眼睫,心却还沉浸在乱像纷纭中。屋里是一片白,有好半天,她都分不出究竟是出梦还是人梦。然后,鼻中嗅到—股淡雅的属于野百合的清香,她才回过神来,看清眼前那张温和含笑的脸,:
“蔚老师?”她慌忙撑起身子:
“怎么样?觉得好些了吗?”蔚海蓝微微—笑。
思绪一点一点回复清明,地才想起,自己应该是在操场上跑步的呢。
“对不起,老师,我马上把剩下的几圈跑完。”她显得有些惶急,仿佛是要逃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