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麒茫然地抬起头来,目光中一片空白。
那小厮吓了一跳,却仍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禀——禀大少爷,少夫人已经醒了。”
“是吗?”南宫麒无意识地反问一句。
小厮偷眼瞧了瞧他怀中的文绣,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三小姐一向待人和善,极得大伙的爱戴,没想到,只是一时错手,大少爷竟不肯饶恕她。
他忙替文绣争辩道:“三小姐的那一刀并没有插入心脏,少夫人没有性命之忧。”
“文绣,你的心肠终究是软的,只可惜,我始终没有给过你机会。”南宫麒喃喃诉说,任大滴大滴的眼泪跌落在她身上。
文绣,文绣,如果你听到我的呼唤,你就答应我一声好吗?你的心肠那么好,你一定不忍心看见我为了你哭泣,对不对?文绣,对不对?
他将头深深地埋入到她的胸前,摇撼着她失去知觉的身体。
小厮张了张口,终于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没有告诉大少爷,没有告诉他,二少爷已经带着少夫人离开了麒麟楼。
第十章
黄鹤楼,位于武昌镇长江口岸,从这里汇聚了汉江之水,滚滚向东海流去。
如果要从内陆出海,沿长江顺流而下是最好的捷径,那么,黄鹤楼便是必经之地。
这一日,武昌镇里忽然热闹起来,酒馆,客栈俱都人满为患,而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人从镇外向里涌来。
人们虽然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看那些人一个个腰配宝剑,手持钢刀的模样,也知是武林人士,怕是又有什么武林聚会要在黄鹤楼召开了。
胆小的居民们便日日胆颤惊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某人,性命就难保了。
而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也一个个显得心事重重,即使相熟的人碰了面,彼此之间也只是互相点点头而已,不做任何交谈。
所以,武昌镇里看起来虽然熙来攘往,人口倍增,但却比往日更安静了,似乎正在酝酿着某场巨大的阴谋。
“伙计,给我们来一盘武昌鱼。”一对青年男女步入黄鹤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那男的白衣金冠,倜傥风流,女的温婉秀丽,风华绝代。
他们旁若无人地对坐在方桌两侧,男的对女的介绍道:“既来了武昌,就不可不食武昌鱼,古诗有云‘却笑鲈乡垂钓手,武昌鱼好便淹留’,说起来,这武昌鱼便强过鲈鱼了。”
“那我倒要好好尝一尝,看你的话中可有浮夸之意。”女子浅笑道。
“紫绢,你这话就差了,这一路行来,我可有给你介绍一样不地道的食物么?”男子故作生气的问道。
女子偏着头仔细地想了想,最后只有无奈地笑笑说:“果真没有。”
“那可不,能入紫绢姑娘之口的那一定要是天下美味才行。”男子情深款款看着她。
“呸!好一对狗男女,竟然如此不知羞耻,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成何体统?”座中一金毛阔脸的大汉站起来怒视着那一对青年男女。
女子听罢,轻轻一叹,垂下头去,幽幽地道:“麟儿,我们还是走吧!”
原来这一男一女便是要归隐海上的南宫麟与颜紫绢。
他们一路从麒麟楼顺着长江而下,想去海外找一无人居住的小岛厮守一生。沿途,路过风景优美之地,他们也会略作几日盘桓,可巧这一日来到黄鹤楼,却不料遇见这等扫兴之事。
也曾听说,他们相爱之事在武林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正义之士纷纷指责他们叔嫂相恋有违伦理纲常,可是,他们并不在乎。
从相爱之初,他们就知道这是一段苦涩的恋情,但如今,他们终于能相守在一起,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呢?别人要说就由他去说好了。他们在乎的只是想得到南宫麒的祝福,可这点似乎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他们也就不作奢望了。至于其他的人,又何必在意?
南宫麟听见颜紫绢这样一说,有些懊恼地瞪了一眼那多管闲事的金毛大汉,他强忍住怒火,柔声劝道:“紫绢,我们既然来到黄鹤楼,当然是要吃过武昌鱼再走。”
颜紫绢宠溺地叹一声,点点头,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哀怨的神色。
店小二看不出楼上剑拔弩张的状况,一只手稳稳地举着一盘香气四溢的武昌鱼,踏上楼来。
却听“哎哟”一声,小二脚下一滑,手上的盘子月兑手飞出,“啪”的一声摔在窗外。
那店小二张口结舌,呆怔着说不出话来。
“哼!狈男女还想吃武昌鱼?”坐在楼梯边那一位斯斯文文,腰佩长剑的青年傲慢地收回自己的脚,阴冷地说道。
“看阁下长得一副好皮囊,却怎料行事连猪狗都不如?你既不吃它,却也无权浪费!”南宫麟冷冷地看着那长剑青年。
“我就是要浪费它,也不给你们吃。怎么样?”青年挑弄一下眉毛,尖刻地说。
南宫麟“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颜紫绢及时按住他的手背,隐忍地摇了摇头。
“好,今天看在紫绢的份上,我不跟你们计较。我们走!”南宫麟绕过方桌,挽住颜紫绢,二人缓缓下得楼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长剑青年和金毛大汉同时守在楼梯口,怒瞪着他们。
南宫麟冷笑道:“我若想走,怕还没人能拦得住!”
“阿弥陀佛!若老衲出手呢?”随着这一声佛号,一淄衣袈裟的和尚沉步走上楼来。
颜紫绢惊道:“无忧大师?”
“女施主好眼力。老衲遍是无忧。”和尚合什为礼。
无忧大师乃少林寺达摩堂首座,全寺除了方丈之外,就数他的修为最高。法号无忧是为无喜无怒无嗔无怨之意。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黄鹤楼。看来,今日之事断然无法善了。
麒麟楼一向与少林寺交好,所以,南宫麟看见无忧大师也不得不先行拜见。
“大师别来无恙?”
“托二公子鸿福,老衲身体还行。只是,多年不见,二公子的武功更显精渐了。”
“不知大师为何要与我俩为难?”南宫麟单刀直入,切入正题。
“二公子,颜姑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哪!”
“可是,我们二人之事又与诸位有何相干?你们要苦苦相逼?”
“路不平,有人踩。麒麟楼本为武林泰斗,各路豪杰马首是瞻,二公子携嫂叛出麒麟楼,便是武林公敌。何况,任何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允许这种有违纲常之事发生。”长剑青年义正严词,侃侃而谈。
“这么说,你们是我哥派来的了?”南宫麟注目长剑青年,沉痛地问。他不相信哥哥既放过他,又会派人来阻截他。
“这种事,楼主怎么好意思发令?不过,我们既奉麒麟楼为武林至尊,就要为麒麟楼分忧,剪除叛徒是大家份内之事。”
南宫麟冷冷一笑:“兄台说的是,那你就先来捉拿叛徒,立个头功如何?”
长剑青年慨然道:“狗贼休要张狂,今日就由本少爷亲自来取你那肮脏的首级。”说罢,长剑出鞘,直指南宫麟。
南宫麟心中忧愤,怒喝道:“好你一口一个狗男女,狗贼,今日我若饶了你,我也就不姓南宫!”
话音刚落,人已弹起,这一变身,自然而然避开长剑锋芒,人却已转到青年背后,屈指一弹,点中青年的后背,只稍一用力,那长剑青年便不由自主地向窗外飞跌而去,正好落在那一盘被他糟蹋的武昌鱼上,啃了个满嘴腥。
“我早说过,既来黄鹤楼,焉有空手而归之理?这一盘武昌鱼还请公子品尝。”南宫麟对着跌了个狗吃屎的长剑青年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