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的!他叫周瑞阳。”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还哭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我想散步,没坐计程车,直接提着东西走河堤回来,没有想到遇见他。我们竟然有五六个月没见面了!”她歇了歇,拿面纸拭了又拭,擤了又擤。“剧组到那里取景,刚收工,他说跟人留下来谈点事,所以垫后走。”
辉煌一颗心提到喉咙口。“他有没有问你宝宝的事?”
“我才不告诉他。我骗他怀孕才四个多月,我丈夫在开公司,我过得很好。”她忍不住抽抽噎噎。
“哦。你——你们还说什么吗?”看她为那个男人伤神伤怀成这模样,他心里在叹气;跟着她的情绪高低起伏。
“他把金链子给我,好粗的一条,足有四五两重,好像挂狗牌。”她噙着泪噗哧笑了出来,又瘪着嘴。“他说他心里一直对我觉得歉疚,我走了之后他才想清我为他做了很多,付出与牺牲更多,他永远也还不完,只恨再也找不到我。他说可惜身上刚好忘了带支票,手上的劳力士表也是假货,只有用这条金链暂作补偿,一定要我收下他才安心。”
辉煌喉里被塞了颗鸡蛋。“你收了?”
“他硬塞,我当然收下。”小貂扔掉一团团污纸。“他说他好久没有女朋友了,他还是想我。他把他的新大哥大号码和别墅电话号码留给我,要我一定再跟他联络。”
“哦。”他低声说,站起身。“我知道了。”
小貂的话留住了他的脚步。“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再见到他会是这种情形;更不明白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看着这个男人叽叽呱呱谈他的人缘和事业,做了什么红节目,谁又捧他捧得上了半天……心里很惊讶,这个伦俗无知的男人,我以前真的爱他爱得要死?怎么可能?以前设想过重逢的情景,总以为至少会有点激动、悲伤或快乐,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背对背走开以后,我反而觉得好轻松,轻松又快乐,终于解月兑了!但是我又想哭,一路上哭着走回来。想想好没有意思,就把写着他电话的纸条和金狗牌包成一团扔进河里去了。”
“你扔了?”他张大眼,笑了。
“我不想要他的东西,没有意义啊!”
辉煌蹲在她面前,抹掉她的泪水。她孩子气的脸庞是他心目中最美丽的映像,叫他好生心疼,万般不舍。“乖,不要哭了,掉太多眼泪会伤孩子,再哭就不是漂亮妈妈了。”
“我本来就不好看嘛,有什么关系?”她望着他,接着他抚着她双颊的手。“大哥,我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就算是同情,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我无以为报。”
不是同情,不是同情啊!辉煌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怎么都笨拙,都无法表示他心中意于万一。怕她如何都不明白,怕她恐惧,怕她承受不起。小貂也在期待,期待他吐露些什么;她有些明白,然而又不确定。直到现在,她想自己还是捉模不住人的心。
然而他让她失望了!
“傻瓜,你想得太多。何必一定要去追究那些‘为什么’,只要我们一起,而且过得快乐,就好了。”
“能永远吗?”她天真的渴望一个盟约。
“当然,你、我和宝宝。”辉煌肯定的。“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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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波的诊所莫名其妙被抄了,这一关至少得半个月。
说莫名其妙,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校花在局里奔走打听,是有人搞的鬼,至于这个借用名义支使警官办事的“大力人士”是谁,恐怕不用说都已心知肚明。校花跑得灰头土脸,好不容易把两个礼拜刑期缩为了半,洗衣服。带食物,帮衬得妥妥贴贴,其实心里孬透了!兄弟有难,可是自己使不上什么力,岂一个恨字了得!
不过扬波这场牢狱之灾可真过得很惬意,成天都有花枝招展的姊妹结伴来探他,忙碌的程度连值守警员都来不及让她们一一登记!闲时他就练功打坐或练字;关个几天是迫于“上面”来的压力,基于他和局里人关系还不错,倒是没什么刑逼或虐待的情事。不过就算他出去了,诊所也要勒令歇业——当然,法令是法令;警方执行到此,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不了这么多,好歹不是第一次了。
尹嫣在第二天听到消息也来了。警员以为她也是莺莺燕燕的一员,待她亮出名片,那个一毛二脸上“丕变”的表情令她侧目!
“这家伙真有艳福啊!”她听见他和另一个同事交头接耳。“连蹲个笼子都忙得这个样子!”
扬波到会见室看见是她,神清气爽地打招呼。他竟然还胖了!大概是生活作息正常之故。
“午安,美人儿!”
尹嫣上上下下打量他。“帅哥,我已经递出辞呈了。”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嫁我吗?”
尹嫣忍俊不禁。“叫那些姊姊妹妹嫁你吧,听说你忙得很哪!至于做什么,我倒还没决定,或许先出国走走。我舅舅没说我什么,是我自己想辞职,先休息一阵再说。是今天的事。”
“你后悔吗?”
“你想我会是做了又说后悔的人吗?一点也不。”尹嫣耸肩。“我不是永远都夹在矛盾的狭缝里。”
“对人呢?”
“我想……在进步中。”她眼中是神秘、闪亮的笑意。“你呢?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总不能一辈子跟警局打交道,去考个执照有这么困难?”
“算了,多累!说不定我这趟出去就洗手收山退休养老去了。”
“你不会舍得放弃的。你很爱这个职业,就像我忠于做个好律师,不是吗?”
杨波不以为意地笑了。“有件事得托你,代为告诉我爸一声,就说这两礼拜我有事出国去,聚会暂停,等一回来就给他电话。”
“嗯。”尹嫣不是爱多嘴探听的人。她不知道良杰和这次诊所被抄的事有否关系,只是忍不住想说——“你是不是该和良杰谈一谈?我觉得你们不能这样敌对下去。”
“拿对方当敌手看的人不是我,我已经退得很多……”他猝然一甩头,顿了顿。“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有心就能解决,如果你知道他的脾气,就不会这样说了。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对不?”
“我没有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破解不了的深仇大恨,但是你们明明都在乎对方,却还是这么冷漠,我看真正犯严重矛盾病的人是你们。”
“或许吧!很多病人膏盲的人往往最不自知,等知道病情时往往已是致命之时,我知道。”他一抬眼看见来人,“校花来了,叫他送你一程好不?请他先带你去尝尝这里的特产五谷花馒头,保证你没吃过,营养丰富,健胃整肠,不输给我头师传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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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石千咬得特别厉害,医生开的伤风药吃了也不见效,线红整夜随侍在侧干着急,可也无能为力。石千坚拒再延请大夫来,他直说明天自然就好了,线红知道是没人违拗得了他的意志,只有无奈地随他。
“不然换个热水袋吧!抱着暖和,这种天气就是恼人,好端端在家里待着,病毒病菌还是会钻进门缝来害人,每天按时吃维他命C抵御也没用处。”她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忙着没停过。“暖炉的温度可以吧?你千万别再偷偷起来开窗了,越开越糟。有什么事就叫我或吩咐阿嫂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