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镇基七十三岁大寿的寿宴在帝王大饭店席开三百桌,有政商界大老前来祝贺,当然也少不了道上兄弟纷纷率领手下前来恭贺。
杜会长年虽已七十三,然魄力仍不减当年,眼神是炯然有神的威严十足。
当他们来到之时,杜镇基显得十分开心。之前他还听说香蝶出了国,最近才回来,全然不知她的宝贝孙女在外的作为,以及一场车祸险些夺走她的性命。香蝶在他大寿之日赶回来,怎不令他感动欣慰?
“小蝶,你这阵子去了哪?说来给爷爷听听。”镇基对香蝶十分溺爱,连平日强硬的口吻在她面前半点也施展不出来。
对于他的问话,雅兰只是茫茫然,抛了个求救信号给雷皓。
雷皓见状,便接口:“爷爷,香蝶她——”
“阿皓,我是在问小蝶,不是问你。”在他的轻斥下,雷皓也不敢开口了。
镇基又问:“小蝶,你说呢?”
雅兰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根本没出过国,哪知道出国有什么好说,故老实地回答:“我没出国,所以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眼见事机败露,雷皓内心急煞了。是他亲口向爷爷说香蝶出了国,现在她又否认。镇基只是轻描淡写地不予追究,不过雷皓知道,镇基不是一个肯善罢甘休之人。
寿宴热热闹闹地进行,杜镇基却始终将目光放在香蝶身上,令雅兰不自在极了。
幸好不少人来向他敬酒,才稍稍转移了他的“虎视耽耽”,她也才得以躲过他的注视。
不过,镇基却在他们两人临走前丢下一句话:“阿皓,这阵子我可能会过去你那小住几天。”
“呃,好哇。”雷皓心忖:会长已起疑心,回去不赶紧排练一场戏不行了。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无法确认杜香蝶是真不知抑或假不知她和会长一向十分亲蔫,不然今日怎么表现得仿若是个陌生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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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路上,雷皓一直是沉默的,雅兰也不敢吭声,空气好凝重。一进别墅,雅兰急急下了车,她知道他一直在注意她。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占了别人的身、做了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事,但这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呀。
她上了楼,而一向很少上楼的他竟也跟了上来。
雅兰站在床边问他:“有事吗?”
他自个坐在沙发上,良久才开口:“你到底是谁?”
雅兰很高兴,他终于注意到“她”的不同了。
“我叫张雅兰,我不是杜香蝶。也就是说,我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杜老先生的孙女。我家住斑雄,我有一个母亲,我——”
见她愈说愈荒谬,他失去住耐性地说:“你头脑撞坏了,张雅兰是你开车撞死的。”
他突如其来地提高音量,令她泪珠忍不住掉了下来。
见她流泪,雷皓真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噬血的日子他尝过,也从不怕出生人死,不过他就是没听过这种死而“附”生,除非他雷皓自认头脑秀逗才信她的胡言乱语。
他沉重地闭上眼,内心思忖着这件事。
见他不走人,雅兰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但时间实在大晚了,她在完全撑不住睡意的情况下,一倒上床便在睡神的召唤下沉沉入睡。
雷皓闭眼休息了一会,再睁开眼时就见她已入梦乡。他走过去确定她是否真的入睡后,才替她盖上被子、悄悄地出了房。
他一回到自己房间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盘算要如何与她演出一出瞒天过海的戏码来哄骗会长。
不过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何以她会有这么巨大的改变?难道她真的是她口中所说的张雅兰?
不,这种事完全是谬论,一切全是杜香蝶编派的鬼话,他如此告诉自己。不过,无可否认的,现在的杜香蝶是愈来愈不像她了。据吴嫂所言,她鲜少出门,且还会帮着做家事,甚至还主动问候下人,嘿,真是天下一大奇闻了。一向自视清高、傲视一切的杜香蝶竟会……天地变了,世界也变了,他庆幸这车祸还真是来得太好了。
雷皓倚在窗边,目光凝视着窗外的矮种大王椰子,思绪则飘回与香蝶初识之时……
雷皓有个温暖的家庭,一位慈爱的母亲及一位好好先生的父亲;没有意外的,他们一家人肯定可以荣登模范家庭之首。
然而,母亲却在一场急症抢救无效之下撒手归天;而一向鹞牒情深的夫妻在突然失去另一半之际,一个好好的家也开始崩裂了。
雷父为了养家,受雇于砂石场替人清理车轮;原本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工作,只为了一回替人代班,竟出了车祸,撞死了才五十岁的杜太太,从此也让他们父子俩的生活更陷于窘境。
杜镇基坚不罢休,而没钱支付理赔金的雷父自愿负起法律的刑罚,但儿子呢?唯一的儿子又使他放不下心。
也许是丧妻之痛使镇基大彻大悟,他一个善念便将才十岁大的雷皓收容,当时雷父也因判刑而身陷囹圄。
往事历历在目,雷皓感激会长的大爱,使他不至于流浪街头。
至他十四岁,美丽的香蝶正式进入了他的生命中。
杜香蝶,给人的感觉犹如其名——一只翩翩起舞的美丽花蝴蝶。
初来之时,杜会长对她并非十分的友善,只因她的出身混合了卑贱的血液。但杜哥哥,也就是杜逸天车祸身亡之后,他与香蝶的身分也犹如乘坐大空梭般的扶摇直上。
香蝶因血脉的关系,而他以接班人的身分,使得两人更加紧密不可分。天真的香蝶、美丽的香蝶,也因此成了他生命的重心、他的世界。
而香蝶对他总是淡淡的、若有似无的;不过他们的结合既已成定局,两人自然也尽心为未来做规画。
香蝶十六岁时就长得如花似玉,而她那副身材更不输个成熟女子。在他眼底,她宛如蜜桃般的可口,自是难耐体内那股蠢动。
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关系,她既不会制止他的热吻,但对于最后一道防线,却有如死守四行仓库般的绝不沦陷。纵使他们已有了公开的夫妻之名,她亦不轻言答应与他燕好。
在他的心底,香蝶是保守而传统的;但,谁也无法料想得到,日后的她竟会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高级娼妇。
一思及此!他总有万般的痛楚,要挣扎也不是,不挣扎又不甘深陷于这恨的泥淖中。他迷惘过,也省思过,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但答案却给了他莫名。总归一句,她就是天生骨头带贱,才会甘心任男人在她身上予取予求。多少长夜里他自责着,多少月色下他反省着,他到底是哪里对不起香蝶了?结论还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他既没犯错,也不曾亏待她。一直以来,他都是用心在爱她、真心在待她,结果却只换来了短短一年的恩爱,以及日后无比的难堪与痛苦。
在他将真心舍去,填之以嫌恶、报复之时,而她却又——彻底地改变了。
不过,杜香蝶从来就不是个这么易于相处的女人;她之前是乖巧的没错,但却寡言。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她绝不是一个肯主动问候外人的女子;除了会长外,她也不会主动对外人示好。
但现在,她在雷家的形象全然丕变,佣人们无不称赞她的得体、善解人意;就连司机老汤也夸奖她温柔、体贴人心。她宛如一个完美的化身,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给人如沐春风般的舒服感。这会是杜香蝶惯有的形象吗?
她的身边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开始有了朋友,也受人尊重;不再是以往那种带有胁迫性的尊重,而是让人没来由、情不自禁地想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