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您看这……”文公公摊开双手,满脸难色。“这可是圣上下的旨意,您若执意不离开,奴才只能放肆了……”
他话音未落,桑宁就笔直朝著殿门的方向跪了下去,她面容静肃而苍白,眼神幽冶中透出不屈的意志。
她朗声说道:“桑宁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公公一见大惊失色,这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沉默突然降临在这乾清宫外,风冷瑟瑟的吹过。
“罢了,桑宁你在殿外候著吧。”大殿内突然传来了康熙威武的声音。
“谢圣上。”桑宁叩下头去。
文公公微微松了口气,转身吩咐在殿门外伺候著的侍卫宫女与太监们离开。
小李子也急匆匆跑出乾清门,朝著午门跑去。
桑宁抬起头后,静静的站起。
那一刻,她的心境竟然是平静的,平静得没有一点涟漪,没有一丝呼吸。
除了等,她也只能等。
等待竟变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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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整个紫禁城似乎都沉入了睡眠里,四周一片宁静。
但这宁静只是假象。
因为这紫禁城的主人,还并未歇息。
桑宁站在空阔的殿门外已有一个多时辰,双腿几乎已经变得麻木,身子也早就疲累到极点。
可是她一步也未移动,笔直的目光牢牢的凝视著紧闭的殿门。
纳兰凌他与圣上到底在谈些什么?为何要这么久?为何要把她关在殿门之外,不让她入内?
她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的问号,然而在她脸上却依然是一片静穆的清冷与苍白。
小李子领著一位大臣走入了这个静止的世界,也打破了桑宁平静的心湖。
“启禀圣上,恩进公荣善大人到了。”小李子恭敬的在殿门外弯著腰禀报。
桑宁依旧一动不动,可是双手有了微微的痉挛,心脏的跳动也变得激越。
原来小李子要办的差事就是去见荣善。
十年了,她都不曾见过荣善,她父亲的挚友,也是她心里认定了的杀人元凶。
“进来吧,桑宁也一起进来。”康熙皇帝的声音冰冷得毫无温度。
桑宁的心情变得紊乱,她迈开步子,脚下的花盆底第一次变得如此沉重,她禁不住摇晃了几下。
“格格小心……”一旁的文公公想要伸手搀扶她。
她默默摇头,用尽全力让自己虚月兑的双腿站稳,咬著牙一步步向著殿门走去。
她没有看向荣善,她此刻的眼里只有殿门里的那个男人,以及她心里正在狂炙燃烧的仇恨火焰。
她跨过门槛,走进殿内,眼前只见到那块世祖皇帝亲笔所书的“正大光明”匾额。
她也听到了雷声,轰隆的撼动著天地,却似乎离得她很远很远。
她走过纳兰凌的身边,眼角余光下他的面容只是在她身旁一闪而过,她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她朝著宝座上威严的康熙皇帝跪了下去。“桑宁给圣上请安。”
“臣荣善恭请圣上金安。”一旁的荣善同时跪下。
“平身。”康熙皇帝坐在飞金鎏彩的大殿中央、宝座之上。
“嗻!”荣善起身,依然恭顺的弯腰垂眉。他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一身朝服之下有些微发福。
桑宁依然跪在那里,并未起身。
“桑宁,朕让你起来,你为何不起来?”康熙皇帝语调严肃。
“桑宁自知有罪,不敢起来。”她低垂杏眸,神色却显得坚定冷静。
“哼,你自知有罪?!自知有罪你还明知故犯。”康熙皇帝威严的脸上显出几许怒容。
“微臣纳兰凌愿与格格共同领罪。”一直静肃一旁的纳兰凌,嘴唇紧抿,神情坚毅的跪在了桑宁的身边。
他在这殿内已经足足待了二个多时辰,在这中间也曾被康熙皇帝怒斥过。有好几次,皇帝都要喊来侍卫将他问罪。
可是他都坚持了下来,只为了一个信念,为了他所心爱的女子。
“荣善,你可知道朕深夜召见于你,是有何要事?”康熙皇帝锐利的眼神扫视过他们年轻无畏的脸庞,最后落在了荣善身上。
“臣不知。”荣善肃然恭身。从他身体微微的晃动中,显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他看到了桑宁,必定不会不知。
“这是纳兰凌给朕上的奏章,他跳过六部九卿直接上呈到朕的面前。因为兹事体大,因为关系到你——当朝国舅,也关系到朕的儿子,太子!”
康熙皇帝将一本奏章扔向了荣善,以示他的怒火。
荣善紧蹙的眉宇间掠过惊恐,他慌忙跪下,双手颤抖著捧著奏章,飞速的阅读下去。
“这上面所述可是事实?你利用职务之便,串联了当时查案的官员,竟然瞒天过海,扣下汹敏贝子一门惨案的重要罪证。你颠倒黑白,欺瞒君上!这样的胆大妄为,藐视王法,藐视朕!”
“圣上,臣不敢……”荣善跪倒在地,用力叩头。
“不敢?那么便是纳兰凌污蔑了你?”康熙皇帝的斥责声声凌厉。
“臣、臣……”荣善剧烈的颤抖著。
桑宁也在颤抖,她的目光紧紧落在荣善惊慌失措的面容上,握紧了双拳,屏住了呼吸。
“朕并没有直接把这份奏章交与刑部,这是看在已故皇后的面子,看在太子的面子。你也看到跪在那里的桑宁,她是洵敏贝子唯一的血脉,也是那场血案唯一的幸存者。当年朕信了你,现下才决定亲自向你证实。如若你再不道出实情,朕绝不轻饶。”康熙皇帝威武的脸上显出决绝的凌厉。
“圣上息怒,请容微臣问荣善大人几句话。”纳兰凌突然抱拳面向康熙,双眸里射出精亮之光。
“问吧。”康熙皇帝冷冷说道。
桑宁的呼吸突然一紧,她瞥向纳兰凌,而他也正好望向她。
那只有一眼的相互凝视。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而他的眼里闪烁著真实的关切。
没有言语,一眼之间,他们便彼此心灵相通了。
纳兰凌带著冷冽如冰的表情看向平日不可一世的荣善。
“敢问大人,为臣之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荣善的身体微微一顿,显得颇为惊讶,他并不曾望向纳兰凌,而是继续面对著皇座上的帝王。
“对圣上的忠诚。”荣善立即回答。
“再请问大人,为官之道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对百姓的爱护。”
“我大清以何立朝?”纳兰凌抬头望著皇座上的康熙,一脸正气,一脸敬畏。
荣善颤抖著抬起眼,目光落在了那块“正大光明”的巨大匾额上。
康熙凌厉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大殿内的气氛霎时更加凝重。
“圣上,臣当年的确有所欺瞒。”荣善在压迫般的气氛里缓缓开口。“臣……有罪。”
随著荣善的一句话,桑宁心里有一大片尘封起来的悲恸整个爆发出来。
案母兄长的面容从她眼前掠过,当她终于可以为他们的死而啜泣出声的刹那,她晕倒在地。
她想,她终于替他们报仇了……
桑宁闭上了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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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结束了。
桑宁手里捧著热茶,坐在床榻上,一边垂泪,一边听著佟妃娘娘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你被送过来时真是吓死我了,还好太医诊断后说只是气急攻心,一下子晕厥了过去。现在觉得好些了吗?”佟妃娘娘虽不是皇后,但她是皇上最宠爱最信任的皇贵妃。
“娘娘……”桑宁全身乏力,想要起身却又不能施力。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对你说了,真是难为你了。圣上本来想把你送到老祖宗那里,但又怕惊动太后,这才送来我这。我知道你此刻心情无法平静,但是为了自个儿,也为了太后老祖宗,怎么也要平息悲伤,调整好心情。”佟妃朝著身后的侍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