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您看看,这可是难得的好物。一年里京城也进不到几盒,除了我们小店,其他地方可难找了。即使是宫里也未必有。”店老板凑近纳兰凌,说得神秘兮兮。
“老板,把刚才看的那些胭脂还有这二个鹅蛋粉都给我包起来。”纳兰凌从怀里掏出银子。
“这位爷,这鹅蛋粉可要十两银子一个,那些胭脂也得二两银子一个……”
纳兰凌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这样总够了吧?”
“够了够了……”老板立刻点头哈腰,喜笑颜开。
“帮我再挑些上等的胭脂香粉,仔细包好了。等会我让小厮过来取货,如果他自称是替凌爷取货,那就对了。”
“你替无双和其他几个格格买的吗?”桑宁的视线从鹅蛋粉上离开,落在他和煦的眼里。
“胭脂还有鹅蛋粉当然是买给你的,我看起来像如此小气之人?”他聚拢了眉峰,揶揄的神情不变。
“我不怎么需要,平时都很少用。”桑宁转身向著门外走去,来掩饰她心里突然的喜悦之色。只是听到他说是买给自己的,她为何就有种心花怒放的奇特感觉?
“你天生丽质,气质天成,本就不需要。不过我看那鹅蛋粉的确特别,配得上格格的清雅。”纳兰凌指了指一旁热闹的茶庄。“要不要进去喝茶?”
桑宁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喝茶,也不累。”她第一次来到天桥市街,只觉得眼花撩乱,可看的东西真是目不暇给。
突然左前方响起一阵热闹的锣鼓声,只见一个清瘦男子带著二个年轻的姑娘,在一处茶庄前摆开了架势,正准备开始练把式。
“我们也过去看看。”桑宁瞧那二个姑娘都长得眉清目秀,一个穿著蓝衣裳,一个穿著红衣裳,两人手里都拿著把花枪,有板有眼的站立著。
“他们可是这天桥艺人里的名人,每逢他们出来摆摊卖艺,总会聚集大批的看官。”纳兰凌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他悄然站在桑宁身后,将她护在胸前,免得被人潮推挤。
二位姑娘也不多话,见人群已经聚拢过来,她们就立刻耍起了花枪。你一招我一式,既有缠斗,也有配合,那花枪到了她们手里,就仿彿不再是样武器,而变成了赏心悦目之物,煞是好看。
“小的姓张名三,这是我家二位妹子。因老家遇了洪灾,父母双亲不幸去世,这才来京城投亲。谁知京城这么大,我们兄妹用光了盘缠还是没有找到亲人。为了生存,也为了继续寻亲,这才在天桥下讨口饭吃。各位看官走过路过,都停步看一看,瞧一瞧。如果觉得咱耍的花枪还能入目,那就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只见他拿了个钱钵,就向著围观的人走去。不过自是看的人多掏钱的人少,走了大半圈,钱钵里也不过扔了几个铜板。
张三并不气馁或者显得不悦,还是笑呵呵的嚷著妹妹们更卖力演出,也煽动著众人鼓掌叫好。
待他走到桑宁面前时,桑宁从怀里取了张银票出来,放进了钱钵。
她这一出手,原本闹哄哄的鼓掌叫好瞬间没了声音,连场内耍著花枪的姐妹俩也停下了表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气氛突然间显得有些凝重。
桑宁意识到了这份凝重,她甚至感觉到身后的纳兰凌收起了折扇。
怎么了?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姑娘,这……这我可不敢收。”张三尴尬的从钱钵里拿出银票。“您这真是折煞小的了,赶紧收回去吧。”
“为什么不能收?”桑宁脸色淡定自若,眼里掠过一抹固执。“这是我给的赏钱,你就拿著吧。”
“姑娘,您是开我们兄妹玩笑吗?这么大的票子,我们可无福消受。”穿著红衣裳的妹妹收起花枪跑了过来,表情气鼓鼓的。
“我给了你们就收下,没什么有福无福的。我本是一番好意,请你们不要误会了。”桑宁心里也略感不悦,但她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主人,因此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们兄妹三人。
“拿著吧。这位姑娘没有恶意,她也不是要为难你们。”纳兰凌伸出折扇敲了一下钱钵,目光如炬,自有一股威严。“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继续表演就是。”
听见他话语里的警告意味,桑宁这才略微回头,冷淡的眼神里带著疑问。
张三同妹子们对视了一眼,踌躇了一下后,将拿起的银票又放回了钱钵里。
“哥……”穿红衣裳的妹妹跺了跺脚,气恼的看向桑宁。
桑宁坦荡的回视她,依旧是冷冷的表情,无波的眼神。
“如果你们还是心生疑窦,感到受之有愧的话,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若回答得出,这张银票就是你们的:回答不出,便还给这位姑娘,如何?”纳兰凌扶了一下桑宁的肩膀,保护的意味十足。
“公子请说。”穿红衣裳的妹妹抱了下拳。
“我见你们这些练把式的都要在地上画一个圈,而后都站在圈里表演。这应该是你们的行规,不过我也挺好奇,为什么要画这个圈,它有什么由来不成?”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嘛……”人群里有人嚷嚷了起来。
“画圆当然是因为方便……”又有人不屑的说道。
纳兰凌嘴角含笑,气度翩然,不急不怒的等待著。
桑宁内心有些触动,回头望他,而他则对她咧嘴笑了笑。
她低下头,嘴角也浮现出几许笑意。这个纳兰公子,自己不懂,竟然还会向这些粗人讨教,他可真是很有意思。
“公子,您这可问对人了。”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张三抱了抱拳,还显得几分得意。“我们这些练把式的都是露天表演,所以都得趁早占据人多的地方,我们行话把这叫做‘撂地’。用大白画一个圆圈,圈定了场地,这也有个名堂,可不是随意为之的。”
“有什么名堂?”一旁有人追问。
“我们在这画定的圆圈里表演,这就叫‘画锅’。而且必须画成圆的,其他形状还不行。公子您看,这个圆,是不是还挺像我们做饭的圆锅?有了锅才能做饭,而我们有了这个圆圈才能表演,也才有饭吃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纳兰凌与桑宁再度默契的对视一眼,她原本冷淡的眼里露出了三分笑意。
“画锅?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是这样……”人群里又有人嘀咕著。
“这张银票是你们该得的,这可帮了我一个大忙。赶紧收起来吧。”纳兰凌的语气虽然亲切,却也透著几许凛冽。
“谢谢姑娘,谢谢公子。”张三也是个明白人,立刻对他们打躬作揖了一番。“好了好了,你们继续表演。”张三回身喝斥二个妹妹。“看官们都等急了,把你们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穿红衣裳的妹妹走了回去,立刻,姐妹俩就又耍起了花枪。
寂静的人群里也渐渐又有了叫好声,不过揣测与试探的目光一直朝他们这头望过来。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桑宁表情淡然的说道。
“好。”纳兰凌迳自转身,折扇倏地从他手里弹开,扇风扫过四周,他们身后原本拥挤的人群立时就闪出一条道来。
桑宁知道他是高手,却不知道他的功夫已经到了如斯地步。想到自己的花拳绣腿,她隐隐感到汗颜。
纳兰凌并没有自己先走,而是护著她,让她先行。
他这些细节处的体贴举止,也让桑宁胸口一暖,心里一软。纳兰凌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风流不羁,其实却有难得的温柔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