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我。”
“我能看看你的原形吗?”
“不行。”
想了想,巫主庭换个方向,继续旁敲侧击的问:“你能露一手你擅长的法术吗?”
黑衣男子懒懒的伸出一手,手指微握又张开,轰的一声,平空出现五团火球。熊熊烈焰,烧得炙人肌肤。
“你想烧多久?一年够吗?”
巫主庭张口结舌的瞪着那五团比吊在一旁的卤猪头还大的火。烧上一年?听他的口气,像是小意思似的。
“这是真的火?”
“是真的。看你是要烧人烧兽烧山烧鬼烧妖怪,全都可以烧。要烧到连灰都不剩,也没问题。”
巫主庭用力喘了两口气。这火这么能烧!比她专门用来烧妖怪、不能伤人的净火,还要厉害千百倍!
“可以收起来吗?”
黑衣男子的手随意一挥,五团火球倏地消失无踪,只余空气里上升的温度,显示火球曾经存在。
“哇!”巫主庭惊叹不已。
他单是这一手火球绝技,就足够震慑百妖了。那火能烧妖烧人烧鬼,难怪当时老祖宗跟其他六十九名术师,还有许多术师们养的式神,花了五天五夜才终于封印住他。
“小玩意罢了,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敝?”
他果然是非人类,这样的绝技都叫小玩意;如果她有这项“小玩意”,早就成为纵横古今的巫家第一人。那么也许四年前,他们就不需要迁村,亲人也不用牺牲生命,甚至换她放把大火,给那群凶恶的蒙古兵尝尝。
看见她带有几分钦佩的表情,黑衣男子扬起一抹自豪的笑容,弹了弹手指,展现另一项绝技。
“啪——”一道刺眼亮光骤然出现,伴随着低沉的隆隆声,击在不远处的土地上。
“……这是什么?”巫主庭瞪着那微焦的泥土,半晌,才有办法开口问道。刚才那东西太快了,她没看清楚。
“雷。”
“你是说下雨之前,天上会出现的那种雷?”
“差不多。不过这是我打出来的雷,所以声音没那么吵。很适合用来击杀一些有点道行的人和妖怪。”
巫主庭终于能了解老祖宗写到当年那场战役死伤惨重,最后仅剩下他与另外重伤的两人的惨烈情形。有这样一个眨眼间就能劈出闷雷的敌手,用人海战术的优势实在有限。不过,老祖宗当年真厉害,这样举世无双的大妖,他居然有办法将之封印;而且斗了五天五夜之后,老祖宗还活了下来,开宗立派,流传巫家道术,真令人敬佩。
“这样一道雷,就能杀掉一只妖怪?”她问。雷术这么好用,她等一下来去查翻古籍,找出巫家所有跟雷有关的道术,用最快的速度学起来。
“刚才那道雷只是让你见识见识,不成气候的小妖怪是打得死,有修行的妖怪就要换大一些的雷,如果有五百年以上的修行,那就要两道巨雷同时劈下才能灭了他。”
“什么?!你能同时劈下两道雷?!”巫主庭简直不敢相信。
“我最多能同时劈下九道雷,只是这声音就很响了,跟天上的雷差不多大声,闹耳朵,所以我不常用,而且也没什么机会用,五道雷就足以开山裂石,九道雷下去,能把一座城劈成焦土了。”
老祖宗啊,您实在太令人崇拜了!这样的惊世大妖,您居然能把他封印。晚辈惭愧呀!巫主庭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不过,她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九道雷能把一座城劈为焦土?”
“因为我劈过啊。那时我想知道自己的雷能劈到什么程度,就一道一道的练呀,一道一道的找不同东西试啊。总是要有东西让我试试看雷的威力吧。”男子稀松平常的说出曾经是人间惨事的过往。
在他的眼里,这世间的人很多很多,多到跟山里的蚂蚁一样,没什么价值。杀了一只跟一百只,并没什么差别。对人而言,蚂蚁的生命没人会去尊重;对他而言,一座城的人命跟一个蚂蚁窝的命是差不多的。
老祖宗啊……您怎么没把这只任性的妖怪多封印些时候,让他破石而出,在人间溜达,这不是给乱世的百姓更添艰难吗?巫主庭悲叹。
“只有我家祖宗收过你吗?没有其他人、没有其他的天兵天将?”
“人没有,神也没有。”
“为什么?”她惊讶。这只妖怪会使火唤雷,还能够劈焦一座城,这般危险的妖力足够被镇压在五指山下一千年吧!
“我就是我,我就是神,我就是天意。”黑衣男子自豪的说道。
“你在打哑迹?”她听不懂。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水灾,为什么会有旱灾,为什么会有蝗灾,为什么会有瘟疫,为什么天雷有时会烧山?”
“……”她苦思。
“如果神只做好事,怎么会有那些灾难呢?”
“……因为人们不修德性、不崇天敬神,所以上天降下惩罚?”她猜。
“你觉得被惩罚的人是罪孽深重的人?”
“不是。”很多是无辜的老百姓。
“哈哈哈!‘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意是没有语言的,天道是没有形体的。春夏秋冬四季,自有其流转运作,万物吸收日月精华,自有其生灭,这就是天地间的道理。你不能只要蓬勃的春,不要酷热的夏,你不能只要丰收的秋,却不要寒冷的冬。你不能只要生长,却不要灭亡。天地有善有恶,有高山有平原,有沃土有沙漠。”
“所以你是天道里的恶?”
黑衣男子放声大笑。“为善为恶,一念之间。对沙漠里的蝎子来说,平原是恶,沙漠是善。蝎子有毒,却也能入药治病。水旱灾死了许多人类百姓,却能让更多的众生活下去。当年我用雷劈了一座城,城旁边那座山的走兽、大树,却少了猎杀与砍伐,可以繁衍、生存得更好。对城里的人来说,我的雷是恶;对山里的生命来说,我的雷是善。”
巫主庭沉默半晌,“……天道真难懂。”
“如果我毁了什么生命,那就是那个生命的劫,他合该遇到我,然后重入轮回。死亡一定不好吗?难讲。说不定他下一世会更好。”
巫主庭微皱眉头,细细思索了一阵子。
“所以,你是天意?”她决定先问比较能搞懂的。
“我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天意的表现,是天意的一部分。”黑衣男子潇洒的摊手一笑。
她半们半疑。“谁告诉你,你就是天意?上天吗?”
“是也不是。”黑衣男子朗笑。“有一天醒来,我突然知道自己是天意的一部分。我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的,但是从那一刻起,我就是突然明白了。顿悟之后,我明白了就是明白。”
瞧见他的自豪表情,巫主庭总觉得有种刺眼的感受。“你是天意,为什么还会被老祖宗给镇压在石下?”哼,她不服气。
“遇到那个术师,也许就是我的劫。”黑衣男子耸肩。
“既然被封印是你的劫,为什么你来找我的麻烦?”他目前虽然安分守己,一副好相处的模样,可是他从没放弃吃她的念头,别以为她不知道。
“我高兴。”黑衣男子露出一抹你能耐我何的灿笑。
“……”真是一只随心所欲的妖怪。
不对,他之前说他是……神?
神!
“你真的是神?”这个她完全无法理解。
“是,也不是。”
“说明白点。”
“晚上我要吃烤山猪。我知道你中午只切了半只做卤肉,烤猪肉还要涂前几天的那个蜜。”他突然想好今晚的菜单。
“蜂蜜只剩小半罐,没办法涂半只猪那么多。”她皱眉,他太会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