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没信心,还是对自己?”
“都有。”
她的话令银狐心生怜惜,忘我的吻上诱惑他已久的红唇。
“我要你陪着我到天涯海角。”他眼神一凛,语气依然温柔似风。
“我能选择吗?”她是否不顾一切地往他设下的漩涡里跳?
“不,你没得选择。”因为他已决定,而他向来不会让决定变成后悔。
从那暮冬的最后一晚,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他们两人消失在融雪的最后一天冬夜里,就像轻烟一样的平空消逝。
三个月,可以让世间人事全非,可以让遗憾终身萦绕心头。
戏未落幕,偏偏还是有人熬不到曲终人散。就在他们两人消失的那晚,日本下了场入冬以来最大的暴风雪,蛇冢家族的丧祭仪式便在狂风大雪中举行。
一个母亲盼了一辈子,等到魂断人生尽头末路,等到的只是满心的懊悔与遗憾。
这份憾,终也成为贺青心中无法抹灭的心伤。
◇◇◇◇◇◇
这里是个极冷、极寒的冰漠之地,北方吹来的风凛冽且狂,不过贺青很温暖,暖源来自于银狐的体息,窝在他怀中,一件毛毡复着相拥而坐的两人,再冷劣的气候也不足以为惧。
“北挪威没有我想像中的冷。”她的话甫出口,续续的咳嗽声便一再响起。
“回去吧,近来你的状况不太好。”裹在长大衣下的伊人微颤,银狐位拢背上的毛毡,并将她圈紧免受风寒。
“只是水土不服,我想多待一会儿。”冰寒冷凉的四方天地,原来就是他长年自我放逐的僻静之地。
这些日子以来,银狐带她走遍了整个北挪威,每到一个地方,他会一一告知她所有的景色,她则细细聆听他口中的冷地之美。
◇◇◇◇◇◇
银狐早在挪威北部的亨墨菲斯——一个地处于北极圈内的城市——购置了一栋别墅,原来当全世界都寻不到他行踪时,他老兄竟是独自一人窝在他的北极世界里,远离人群。
“天色暗了,还是回屋子里。”银狐温柔地扶起有些虚弱的贺青,才碰着她,银狐的浓眉立即深锁,“头晕不晕?”
怀中佳人螓首微摇。
“耳鸣呢?”持续发烧不是好现象。
贺青轻瘦的身子被他轻而易举的抱离地面,“想不想吐?”
“只想睡。”他的胸膛向来是她安眠的好处。
身体似乎愈来愈沉愈重……倦意也愈来愈深,她真的困了……
贺青安然舒适的合上眼,心思却忍不住紧挂着所有她抛离的人事。她想念日淅枯瘦的蛇冢夫人,她是否仍躺在病榻上,痴痴地遥望远方,等待她回去,等她带回她心爱的儿子,回到她身边,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日子,让她得以安详地步向死亡。
她还在盼,还在等吗?她也同样在等,等待他的真心降临,让她有足够的信心用爱来索求他每件事,但……可怜的夫人啊,您微弱的生命之火等得到那时候吗?
“为什么哭?”银狐看着自她眼角垂落的冷泉,心痕又龟裂了,泄出炽热的流体,揪紧地发疼。
张开水雾迷蒙的杏眸,贺青任泪水溃堤成灾而不加掩饰,停不住的泪水一再滑落。“当一个背弃过去的女人,我一定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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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急促响着,别墅不会这般热络,银狐不喜欢太亮的地方,这里却有着白光投射,还有刺鼻的药水味。奇怪,他们不是待在银狐的别墅吗!
那么,这又是哪里?
她好累、好疲倦,像是与千万人拔河竞赛,她想奔往另一片美丽世界,却被阵阵刺痛拉回原来的黑暗里。强光?哪来的强光呢?她能感觉到光影晃动,这怎么可能?
贺青费尽了所有力气挣月兑黑暗,撑开久合酸涩的眼睑。
首先进入眼瞳里的是一双绿色的……眼睛!绿色的眼珠子正瞧着她,接着她往上瞟了一眼,这般轻易的动作,像扯动什么似的刺痛着,她看见了一头银灰色的头发,虽然有些模糊,但她百分百确定那是头发没错,因为她看见了!
绿眼珠的主人渐渐远离了她,开始拿起一旁的工具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虚弱的她,光是他手上那个小手电筒,在她双眼间来回照射着就今她极度不舒服。
对方又开口说话了,但她听不懂,不过看得出这位白衣老者兴高采烈,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白衣老者转身不晓得做些什么,她的视线很模糊,咦?又来了两个身穿绿衣服的女人,其中一个拿了根针狠狠地刺了她一下,还好,像蚊子叮;另一个比较狠,用针刺了她还不放手,居然用奇怪的东西将针固定在她的手腕上,然后一种不知名的液体经由针尖流进她体内,引来她一阵哆嗦。
“恭喜你,你好勇敢。”一个绿衣绿帽的女人俯过身来,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
你是谁?贺青想问问不出口,喉头似有东西梗住了她,就像四周密密麻麻的机器围住她一样。
白衣老者又凑近她身边,用手指撑开她的眼皮,滴入几滴冰凉凉的液体,接着,她听到一阵哔哔作响的声音,很急促,事情好像很糟糕,因为老者的脸垮下来了,一群身着绿衣服的人一齐涌向她。混乱中,她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却说着她陌生的语言,他好像很急躁……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因为四周又暗下来,她又躲回那个黑漆漆的地方,等待光明再现。
“没事,她只是太虚弱,肺炎刚好立刻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她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只是暂时休克,我们会处理。”白衣老者招来一名护士,“你先带这位先生去休息。”
“跟我保证,她会没事。”银狐一把揪住老者的衣襟,咆哮道。
“她会没事。”老者保证道。
银狐被拉出了接护病房,隔着一道玻璃窗注视着里头一切。
“他究竟要向他保证几次才会安心?”老者一边急救,一边抱怨道。
“的确是有些危险啊,她才刚从挪威医院治好肺炎,又立刻转院到我们这边进行眼角膜手术,挺折腾人的不是吗?”
“有什么办法,眼角膜只有一副,有十个病患抢着用,虽然是大老板旗下主管先抢购,还是得照排定的时间来。”
一干医护人员开始笑闹、闲话家常,伫立窗边的银狐凛寒着一张削瘦面容,开始计划该怎么整治这些庸医。记得提醒一下幻狼,德国的M盟附属医院得多来巡视几趟,免得这些庸医们老当家里没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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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痛醒她,而不是叫醒她?她又被狠刺了一回。
贺青终于睁开眼睛,正式迎接久违的光明。
绿衣绿帽的护士对她笑了笑,收起针筒退出病房。
触目所及净是些不知名的仪器,老是在她耳边哗哔作响的怪东西她也看见了,原来颜色可以这么美好。
一张熟悉但又陌生的男性面孔出现在她跟前。
而贺青却仍在记忆的版图中搜寻银狐的面貌,他看起来好惨,双眼布满血丝,原已冷白的府色此时更显苍白,在散落黑发的包拢下,本就清峻的轮廓更是消瘦,胡渣大刺刺地盘踞了他有型的下颚……记忆中的俊冷银狐从没这般潦倒过。
“你的表情彷佛在告诉我患了不治之症般的愁苦。”她好生心疼地抚着印象中的五官面容,能看着他、模着他,真好。
“我昏睡了多久?”她如梦乍醒,却已恍如隔世。
“久得让我以为你一辈子再也不想醒来。”他的声音听来干干涩涩的。